孔山知道,这种毛病在国外叫“死得格外磨综合征”。就是人质喜欢上匪徒,但原来他不是人质啊。
他想打开窗户透透气,正巧看见林安在隔壁的窗口。
“没睡啊。”林安跟没事人似的打了个招呼。
“睡不着,脑子里好多事。你怎么也没睡啊。”
“我也睡不着。”
“有心事啊。”
“还好。”
“南方的星星还是挺亮的。”孔山转身拿出了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递给林安一杯。
“你也喜欢看星星啊。”
“是啊。”
其实一个人喜欢你,就能从他眼里看见星星。
酒能从心里带出话来,二人很快闲聊了起来。
孔山给林安讲了好多星星的故事,司天台的故事,中都纨绔子弟的故事。
林安也给孔山说了些她的烦恼,林茂东,武将。如今南越经常暗戳戳搞些小动作,他们生活在雨林茂密的地方,对当地的动植物了如指掌,要么摘一个马蜂窝扔到南疆军营里,要么在水源处扔好多蚂蟥,南疆士兵们苦不堪言。
林茂东以为林安是偷偷溜出来玩一下,但其实林安是要到蜀城买药,对付蛇虫蝼蚁——还是在惦记着怎么才能帮到他爹。
“你爹这些年也不容易,堂堂一个大将军,却被迫流亡到了南疆。”
“哈哈哈,这还不怪你爹没啥本事,查不出什么来,就这么定案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以后少赌博,多看报,抓住那么重要的犯人,肯定得大书特书,振奋民心。”
“报上怎么写的?”
“说你因为喝酒不给钱,一看就是大齐官员才有的不良作风。”
“啊?”孔山想解释,毕竟不想给林安留这么个印象。
“我相信你。”林安一说这话,孔山松了口气。林安接着说:“老百姓懂什么啊,老百姓的想象力,不良作风也就到喝酒不给钱了。”
“啊?”
“放松点,开玩笑啦,你这人,不懂开玩笑呢。”
“你爹的案子什么情况?”孔山知道这世道,无辜的人很难改变自己命运。对于林茂东的案子,也连带了些许愧疚。
林安转身进去拿了些糕点,分给了孔山一些。她一边把糕点掰成小块往嘴里放一边说:“从我记事,我爹一直在南疆,好不容易回趟中都却差点折在那。我爹肯定是被冤枉的,现在都这样了,我家祠堂还供着那些圣旨呢。”
“你爹跟你聊过这事吗?”
“说过,当年他没想回去过节,毕竟南越已经投降了,只是我爹拒绝了南越的投降,收个尾就能永绝后患。但一来狗皇上非让他回去,我爹又认死理,皇上放个屁他就当圣旨。二来我爹收到过一个线报,说皇宫混入北国的人。本来皇上宠爱的露妃和东瀛就不清不楚的,又加上北国的势力,我爹觉得必须去一趟。等他到了线报指定的地点,就受到了袭击。按说那么大的动静,御林军早应该出现了,但偏偏那晚他们迟迟没有过来。”
“毕竟那种时候,御林军的大部分人都在大殿附近守着,以防万一。”
“以我爹的武功,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还用飞剑术杀了其中一人。但追过去的时候,刺伤的人就变成了露妃,胸口上插着我爹的宝剑。”
“什么叫变成了露妃,是不是那天你爹喝多了?”
“不可能,我爹原籍北方,那里冬天都是靠喝酒取暖,听我奶奶说,我爹平生只在十四岁的时候喝醉过一次,还是被我爷爷灌多了。而且,我爹喝了酒都是喜欢拽成语装文化人的,不可能打打杀杀的。没想到御林军到了,就把我爹抓起来了,迟到的正义变成了邪恶。”
孔山很难想象五大三粗的林茂东咬文嚼字的样子。但又想,自己都没见过林茂东,可能也不是五大三粗,要不然生不出来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儿。
孔山没说话,他突然想帮林茂东一家平反。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孔苏格办案一直很可以的,不然要是有冤案记录,他就没法当左相了。虽然老百姓之间的案子,不会有冤案。官员和老百姓之间,就很少有案子。
万一真是冤案,平反了,那这么大的案子,孔苏格也得被罚吧。
第二日,林安开始逛街,孔山负责付钱和背东西。
孔山觉得,有必要背着二百两银子逛街吗?是不是太夸张了,而且,是不是太沉了?
但孔山大意了,银子换成东西以后,更沉了。
就这样,一连七八日,钱花得差不多了。孔山好心提醒:“你多少留点钱吧,还得回去不是?”
林安说:“要你管?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拿钱。”
孔山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当了一天脚夫。晚上回客栈,林安倒是也爽气,点了好酒好肉,好好招待了孔山一番,二人又聊到深夜,多少有点相见恨晚。但也没办法,夜猫子没法恨早,他们没有早上。
次日,林安说要带着孔山去见个人。到了地方,远远看去,只见一个人正昂首挺胸地踱步,一看就是有些权力。
林安不让孔山听他们说啥,孔山只能在一旁等着,其间,那人打量了孔山几次,给了林安两张银票,没看错的话,五百两一张。林安给了那人一百两碎银子。
林安走了,孔山刚想跟上,男人径直走到孔山面前拦住了他:“公子,您受苦了。”
“你是?”
“我是丞相大人派人救您的,没想到您被一个姑娘救了。”
孔山震惊,但又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一个姑娘卖了,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