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叹着气合上书本:“让严文卿进宫一趟。”
严文卿刚刚忙完一宗大案,递到刑部的折子刚送出去,便得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无论如何要用外面的花花世界把朔月迷住,不许他再回来。
这命令下的,人精一样的严大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生怕是谢昀兴致来了钓鱼执法:“陛下,这国丧期才过了几个月呢,外头哪有什么好玩的,什么马球会赏花会醉仙居春雨楼妙音坊可都安分的很。”
谢昀鄙夷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号称长安百晓生?”
严文卿拍案而起:“陛下若如此说,臣可就不客气了,回头朔月乐不思归,陛下可莫怪臣办事得力!”
夜半三更,长安城风雨晦暗。
朔月从未在这种时候外出过。他近些日子读书,通晓了些人文道理,不由得忧道:“严大人,天色已晚,街道上是不许人出去的……”
“所以咱们才要乔装改扮,免得被巡逻的官兵现。”严文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情却是轻松,“别担心,本大人今晚带你去逛逛外头的世界。”
朔月奇道:“青楼吗?”
谢昀究竟让你读了什么书严文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朔月不知可怜的皇帝陛下因自己风评被害。
长安城自有宵禁制度,一旦入夜,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白日里再熙攘热闹的街市也尽销声匿迹。
所谓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在黑夜里做着黑夜的生意,这西坊的鬼市尤甚,远渡重洋来的奇技毒物,尚在官府追缴名单上的失窃宝物,青楼妓馆里的隐秘丸药,常人闲逛,逃犯销赃,暗探私访,一应寻常集市上不敢出现的东西,此处应有尽有。
严文卿在大理寺摸爬滚打,鬼市更是摸排逃犯、寻找赃物的上上之所,自然深知此间奥妙他相信此间必定能引得朔月流连忘返。
曲曲折折拐入一条暗巷,严文卿拨开面前破旧的厚毛毡,朝朔月做了个手势:“如何?”
那毛毡原用于遮挡,站在毛毡前便听闻其内喧嚣之声,待严文卿掀了茅斋,朔月只觉豁然开朗。
只见平地开阔,两旁摊贩挤挤挨挨,头顶千灯万盏,火光重重,喧嚣不绝,显然是另一个世界。
“这……”
“朔月哪,教你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严文卿懒懒地往前走,“你当陛下不晓得?我看陛下早有废除宵禁之意,这鬼市,早晚得成白市。”
朔月似懂非懂。
他与严文卿一道出来,虽是刻意打扮的低调,却无损通身的气派。
能在鬼市摆摊的皆是成了精的,瞧见迎面走来的这二人,一个芝兰玉树秀丽脱俗,一个潇洒疏落宠辱不惊,分明是贵气做派,却刻意穿的低调,必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瞒着家里,头一回来鬼市看新奇的显然是绝好的冤大头无疑。
很快便有人上来毛遂自荐:“小郎君,我这里有上好的丸药,小郎君可要看看?”
“丸药?”
“正是呢。”小贩从掮客乐伎那里识得些公子哥,最是晓得这些人私底下的玩法,一张老脸笑得像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咱们这里的丸药可是市面罕有,不管是让男人金枪不倒,还是让女子欲仙欲醉,各色丸药还有器具,咱们这里都是最好的,咳咳,自然,男子自然也要得……”
严文卿心头一紧,忙拉过朔月,斥道:“混说什么,还不闭嘴!污了我弟弟的耳朵,当心你的狗命!”
开玩笑,他可看出谢昀对朔月的态度。若是把人教坏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料朔月欣然道:“那便每样都来些吧。”
小贩大喜过望。
严文卿:“???”
天知道朔月真的只是求知心切托谢从清的福,他对丸药一类相当有兴趣。
朔月犹疑道:“陛下……不会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