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声音如磬,十分动听。
荀柔连忙转头。
只见一人低头拨开低垂的花枝,从林中转出。
青衫广袖,佩玉无暇,眉目清润,头戴玄冠,冠上应时的插着一截青绿柳枝,衬着桃花如雨纷飞的背景,宛如画中之人。
正是荀攸,荀公达。
“小叔父为何独立水边”斯人眼眸一点如漆,幽邃中透着关切。
独立
荀柔在转回头去,方才站在他身前的人,已全然不见踪影。
“方才此处还有人”荀攸走到他身旁,眉头因担忧微蹙。
“刚才跟着丘令见过面的方士,名叫襄楷,来这里找我,”荀柔犹豫了一瞬,实话直说,“拉着我说话,还说天下要不好了,公达一来,他就不见了。”
荀攸眉头蹙了蹙,缓缓蹲下来,与荀柔平视,轻声问,“那方士可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如今许多地方百姓贫困,生子不举,是崩乱的先兆。”荀柔说不出刚才听到时,心底如何惶恐,“连汝南都有这样的事生。”
大概这一刻,他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东汉真的病入膏肓。
不是那种形而上的哲学评论,不是看过几篇文献的随意指点,一个社会、一个世界,出现至此之恶相,它的灭亡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方士所说,大抵是汝南新息县旧事,”荀攸声音温温凉凉,不徐不疾,亦同望来的目光,如凉月清流,“先帝之时,本郡贾伟节为新息长,见当地百姓穷困,有生子不举的恶俗,便严令禁止,将之与杀人并罪,数年之间,养子者千数,百姓教子女贾父所长。生男名贾子,生女名贾女。贾君以此名举于世,天下称之。”
但但是百姓绝然不是因为灭绝人性,才生子不举的啊。
那是自己都生存艰难,活不下去,百般无奈不得已。
荀柔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口。
一声轻叹。
温热的手心盖下来,覆在他的前额。
眼前一暗,却又有淡淡的暖意,从荀攸的掌心传递过来。
和往常族兄伯父们一样温暖抚摸,似乎又有点说不出的不同,让心情很静很静。
荀柔抬头,荀攸在他面前蹲下来,神色仍然平和幽深,仿佛有些了然,又有些怜惜,他没有说什么,却又像是说了很多。
“归否”荀攸轻声问道。
“嗯。”荀柔轻轻点头。
密不透风的屋室,膏烛浓烈的香味、病人身体散的腐朽的味道,以及刺鼻的药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感到窒息。
短促艰难的喘息声,不时传出,带着不祥的停顿。
阴瑜苍白而浮肿的面容,眼神却在烛火下透出奇怪的光芒,望着屋顶,“是我不虔诚有今日之灾黄天恕罪恕罪救命赦我死罪”
烛火明灭着,仿佛随时就要熄灭。
荀采握着丝巾的手,止不住颤抖,明明眼泪已经在这几日已经流尽,但此时眼底干涩刺痛,竟又渐渐有液体自眼底涌出。
她错了吗
是她错了吗
难道,真是因为她不让夫君念诵太平经,所以才有今日之灾
“阿蕙阿蕙”病人浮肿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竟还能清清楚楚的显露情意,“我这这辈子,最为得意之事,便是得你为妻原想白同穴,不想,竟要就此离别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荀采握紧他的手,眼中的泪终于滴落下来,在锦被上形成一个一个圆形的深红印记,如同泣血。
作者有话要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屈原离骚
古往今来,都笑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但晋惠帝不过是个傻子,聪明人的行事有时候也未必比他好多少。
故事好像是周国平写的我记不太清了。
不过能说出这样的故事,一定经历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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