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搬着一摞摞破旧的古籍放在严仞面前的书案上,又摆上笔墨纸砚,秋水蹲下来开始磨墨。
“……现在?”严仞不可置信道。
6屏笑道:“是。”
严仞:“……”
两相僵持不久,严仞终于重新坐回书案前,翻开第一本书籍。
6屏想,以前若是有人要求严仞深夜办公,他非得将笔豪上的墨水糊对方一脸而后扔掉,潇洒走远边说“爷不干了”,如今倒是对方说一句便干一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
6屏揣着心事离开外殿,重新爬回床榻上等。
但他不敢睡。
外头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和添换蜡烛的声音,他靠在床头撑着脑袋,心中打着算盘,严仞今夜通宵干到天明,明天出宫回府,肯定倒头就睡,如此就再没有时间去筹谋什么造反的事了吧?如果能夜夜如此,那该多好!
6屏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看外面伏案写字的身影,问达生:“多少时辰了?”
“陛下,快子时了。”
6屏想了想,道:“叫几个人搬一张床进来,让他睡在那里吧。”
达生犹豫起来:“让他睡千秋殿?”
6屏点头。
于是,一堆人大半夜从偏殿抬了张刚刚擦洗过的凉榻,方方正正,正好睡得下严仞这么高的人。严仞不明所以,看着几个人搬好床后又在榻前放了张屏风,搁笔看达生。
达生堆起笑容道:“严将军,是这样的。陛下怕您深夜批解古文实在劳累,于是十分体恤地给您在外殿安置了床榻,子时之后,您可在上面休息,明日再继续,完成一本后方可出宫。”
严仞用咬着后槽牙的声音道:“谢陛下恩典。”
于是一干人退了下去。
后半夜,殿内陷入沉寂。
守夜的宫人都睡去,外殿仍有书页簌簌作响,6屏猛然惊醒,下床穿鞋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书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无人在案前坐着,这是窗外的夜风徐徐吹进来翻动了书页,在深夜里划出突兀的脆响。
6屏拿起镇尺盖住书纸,又绕过屏风后,看到凉榻上躺着已经熟睡的严仞。
他的外袍被脱下来挂在榻栏上,又不盖被子,单薄的衣襟贴着若隐若现的胸膛。
6屏走过去坐到榻前。
自严仞回来以后,他们从来都没离得这么近,心思也从没放下过防备。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严仞才不会客气疏离地冷眼看自己吧。
严仞的呼吸十分稳定深沉,帝王的寝殿于他而言如此危险,如若不是实在太累了,他应该不会上榻休息。就算睡过去了,眉头还是紧紧锁着,似乎梦里也在费尽心思。
6屏抬起手指抚在他眉心处,轻轻按揉。
结果还是未舒展半分。
6屏叹了口气,准备收回手。
突然,一股力道强劲地将他的手腕扣住,他还未反应过来,床上的严仞蓦地睁开眼睛,箍着6屏的手用力往下压,另一只手臂快横在身前,将6屏反压在床上。
视线天旋地转,胸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呼吸变得困难,6屏不禁剧烈咳起来:“咳!咳咳……”
身上的人靠得很近,丝垂在他脸颊旁,目光确实幽深且凶狠的,他轻轻喘气,咬牙道:“陛下。”
见6屏咳得厉害,他的手臂松了松。
6屏十分尴尬,望入他眼底认真道:“抱歉,我梦魇呢,现在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