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谁料到,这次从普陀寺回来,就听丫鬟们说,施家和桑家表姑娘的亲事吹了!桑家表姑娘一回府就搬回蔷薇苑住了,这摆明了是要和施家划清界限,亲事什么的,以后也不用提了。
老夫人一脑袋浆糊,还问崔嬷嬷,施家是她以为的那个施家么?桑家表姑娘,指的是拧月么?施家和桑家有意结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说她们亲事吹了,又是因为什么?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说之前那都是谣言,为防谣言闹大,拧月才搬回蔷薇苑住的?
经由崔嬷嬷解释,老夫人才知道,桑家和施家没议亲。不过施家阿婆看中了桑家表姑娘,有意招为儿媳妇。只是桑拧月没表态,倒是桑家的小公子,因为要请教施举人学问,多往施家跑了几趟。
至于说两家的亲事吹了,那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桑拧月几人出去普陀寺前一晚,府里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妖风,到处在传桑姑娘之所以看中施举人,完全是因为思念旧人——桑姑娘的前夫,同样也是举人,且长相也清秀文雅,不止和施举人容貌上有几分肖似,就连脾性都如出一辙的腼腆温润。
这谣言传到施阿婆耳里,听说施阿婆接连在院子里骂了好几天。骂的是谁无从得知,反正再有人提及桑姑娘,施阿婆就面色铁青,脸面也不给直接甩袖子走人。而施举人这几天都失魂落魄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崔嬷嬷将这些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一边怒骂传谣言的人图谋不轨,又惋惜这样一桩美满亲事不能成行。她甚至动了心,提议给两家做个大媒,好促成两家的姻缘,好险崔嬷嬷拦了一把,不然今天桑拧月指不定要面临老夫人的“做媒”和“催婚”了。
不说老夫人多惋惜,只说将走到蔷薇苑路口时,桑拧月和素心遥遥看到一个人站在那边徘徊。
桑拧月当即顿住脚,素心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姑娘,那是施郎君吧?”
“应该是他。”
“他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了?昨天咱们一早搬家,施郎君是亲眼看见的,那时候不见他说什么,这时候又跑到路口堵我们,这若是让侯府的丫鬟婆子们看见了,背后不定怎么腹诽姑娘呢。”
桑拧月说,“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行得正坐得直,自己问心无愧,也不怕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话落音就见那边施行舟似乎也看见他们了,他遥遥冲这边施个礼,而后站直身默默等待他们主仆走上前。
桑拧月深呼吸一口气,带着素心走过去。距离施行舟还有数十步时,桑拧月停住脚福了福身,“施郎君是在等我们么?”
施行舟点点头。
他这几天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他本就清瘦,看着萧肃如青竹,此时却给人一种瘦骨嶙峋、骨瘦如柴之感。
还是桑拧月第一次见他时穿的那身青色直缀,那时他穿在身上正合适,此时再看,却有种人在衣裳里打晃的感觉。
他面颊上还有着凌乱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憔悴又落寞,苍老又疲惫。
桑拧月心中不忍,微微侧过头去。
施行舟声音喑哑的说话,“桑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桑拧月想点头,最终还是硬下心肠道,“我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施郎君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又指指素心,“这是我的贴身丫鬟,我的事她都知晓。”
施行舟被拒绝,面上笑容更苦涩一些。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原本他陷在一厢情愿中,头脑热,根本没有察觉桑姑娘的回避与婉拒。
可这几天流言蜚语甚嚣尘土,他被打击的心如死灰。他夜里一宿宿睡不着,那时就忍不住回想桑姑娘在他面前的所有形色。
她几乎不笑,总是垂着头躲避他的目光。即便有迫不得已的眼神交流,她也总是很冷淡,很克制。那双桃花眼中毫无遐思与娇羞,却全然是冷漠和抗拒。
施行舟不蠢不笨,他只是不想面对现实。
如今被现实一棍子打醒,他即便不想承认桑拧月对他无意都不行。
他颓丧、挫败,想自暴自弃,想质问她,他究竟哪里不好。可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为了一句,“我与……当真有几分肖似么?”
这个问题令他颜面丧尽,施行舟单手捂眼,突然觉得这几十年的君子之德与修养,俱都崩溃在这一瞬间。
他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
这貌似在羞辱他的这一关。
桑拧月陡然一震,抬头看见施行舟懊丧的模样。
她顿在原地,似在回想某个人。可那个人在她印象中不再清晰,甚至就连他什么模样,她都快要记不住了。
良久后,桑拧月才回道,“并不,你们……一点也不像。”
王文举五官平平,容貌并不出色,但他眉目清隽如画,一笑起来,身上全是温暖的气息。而他性情爽朗,见人先带三分笑,无论何时都以诚待人,温和可亲。
这也是王徐氏最贴心的儿子。
不像别人家老二是草,在王家,老二才是王徐氏的心肝宝。
也是因此,王文举溺死后,王徐氏才如同着魔一样疯狂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