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她身后,动作优雅的弯下腰,轻轻捻了一把墨蓝斗篷,然后向她张开手掌。
“王城内没有斐利克斯。”
两片斐利克斯花瓣,细小得不认真看可能都没人会注意到,也许是刚刚走进花丛时下摆蹭到了。
阿洛菲张了张嘴,每次说谎被庇斯特抓包时,她都很难马上想到反驳的话。
不料对方没有如平时那样进一步追问,他随意挥手扫落花瓣:“巡逻的力度需要加强。”
阿洛菲本以为这是庇斯特针对自己的惩罚,正想解释,然而对方下一句话,让她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布兰登潜藏了黑暗力量。”
光明与黑暗本是一对伴生产物,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区分它们,只是看某些地方,哪种力量占据了最大的主导地位。
在信仰光明神的南大陆,自然就存在白天与黑夜的轮换,少量的阴霾对人们来说并不会构成威胁,但既然庇斯特会提出这种说法,必然是有外来的黑暗力量打破了某种平衡。
“在哪里?”
阿洛菲倒抽一口气,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赫墨尼身上的不寻常。
她无意中扭头看了眼,侍女和侍从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退下了。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是外来入侵的,但进来后没有动作,加上这股力量太狡猾,王城的法术防御对它不起效。”
庇斯特声音不大,语气却格外严肃。
“总之,为了安全起见,太阳下山后,要尽量减少在外面走动的频率,尤其是王城以外的地方。”
“你是南大陆的圣女,你的安危牵动着整片大陆的所有人,做很多事情前,先考虑值不值得。”
阿洛菲默默点了点头,从小她就听庇斯特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权利与职责本是密不可分的孪生子。
“卢摩斯神环每周都正常运作,明天是新的一轮,我会延长它的时间,进行更仔细的净化”她的脑子开始活泛,暗暗下定决心,即使不能把那股外来的黑暗力量消灭,也要驱走。
“阿洛菲。”
大司祭变回抛去神职身份跟她相处的熟悉语气,浅绿的眸子带着几分担忧和无奈。
“圣女对布兰登和大司祭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我希望你记住,阿洛菲对庇斯特来说,是最重要的”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最适合的名词,陷入了沉默,时间之久,让阿洛菲错觉他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如果哪天你与光明神被放在天平两端,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生怕重一分会被神明听见,在阿洛菲听来,却像惊雷在耳边炸响,她找不到合适的应答这话语。
光明神一直是庇斯特不可动摇的信仰,这个信仰高于他的生命,是所有人的认知。
“所以,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完成你的工作即可,保护好你自己为先。”庇斯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有些惊世骇俗,轻咳一声,补充道。
“你不是说身为神职人员要负责任吗?这样不会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吗?”阿洛菲小声说。
“还有办法却不去做,那才叫不负责任,”庇斯特打断她的话,“做到你能做的一切,就可以了。”
不知是灯光问题,还是今天工作繁重,阿洛菲发现庇斯特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要差些,唇色都有些发白了。
她提出疑问,对方只是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你要是让我少操点心,我就有更多的休息时间了。”
看来是累了,阿洛菲有些愧疚,咬着下唇下决心明天要在巴伦塔上好好完成工作,为庇斯特分忧。
“这个给你,”临走前,庇斯特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想办法把它扯断,或者弄碎。”
银色小小玫瑰花开得灿烂,上面落了一只更小的金色蝴蝶,振翅欲飞,或者才刚落下。
“这么漂亮,弄坏了就可惜了,”阿洛菲哇了一声,目不转睛的打量它,“庇斯特的手怎么这么冷?刚刚我送去的晚饭没吃吗?”
“危险的时候就别想一条项链的存在与否了。”从她手里拿回链子,庇斯特走到她身后。
少女乖顺的把金发拨到一边:“弄断了会发生什么事?”
她毫无提防的微垂下头,脖颈皮肤白皙细腻。
大司祭的手一顿,他合眼深呼吸了数下,才把项链从前往后扣:“你最好不要知道。”
“好吧,”阿洛菲猜它是某种护身器具,只是做成项链的形状,“不过既然是庇斯特送的,我会保护好它,争取不让它发挥功效。”
大司祭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变成个摸头的动作:“早点休息。”
走出星芒宫时已经起了夜风,庇斯特正要拢衣领,站在外面的兰德利连忙把一件披风搭在他身上。
“你怎么还没回去。”庇斯特没有拒绝披风,顺手紧了紧领口,松手时,淡绿的扣搭微微发着光。
“我在这等您,”兰德利跟在他身旁,回头看一眼星芒宫,“您真的把命途石给了圣——”
感受到对方忽然严厉的视线,兰德利垂下头,声音更小了:“您别怪属下说话直接,圣女大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大概不会比您高,谁都看得出主神偏爱圣女,有他庇护,谁能伤害她呢?”
“受神明偏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夜风吹拂下,大司祭的神情更为冷硬,他停下来,目光冷然,“试想一下,如果神向你索取什么,你有办法反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