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脯腊汁的味道可是足足的,腊肉腊鸡腊鸭,腊肉里的荤油,腊鸡腊鸡剁开时淌出来的满肚香油都在这脯腊汁里。
另一个吃法就要夹肉了,岑石信应该吃过几次的,熟门熟路说:“汁子浇透,切些肉另外包起来,我们自己夹。”
明宝锦仰脸看他,乖乖点?头附和。
小女娘实在太可爱了,岑石信索性带着她把小摊子都买了一遍。
摊头上的幡子虽然写的是甜浆,但卖的其实不止甜糜子薄粥一种,掀开坛子一瞧,还有果子水,是几样时令的果子拍扁砸烂了浸在蔗汁里,甜甜蜜蜜又透着一股清新?的果子气。
但岑石信想来想去,还是要?了一碗滚过的桂圆汤,说小女娘喝这个好。
槟榔鸭是冷吃的,近来才闻见那股浓郁的香气,鸭子整只未剁,表皮红亮诱人。
“你这酱汁里除了槟榔还有什么?”岑石信随口?问。
小贩笑说:“就?是那些,茱萸胡椒什么的。”
明宝锦嗅了嗅,小声说:“还有新?诃子和甘草吧。”
小贩一怔,随即四下看了看,强笑道:“没有没有。”
明宝锦低下头,心?里想着,‘我好笨呀。’
但走回来时,岑石信笑对明宝清道:“四娘的鼻子还真?灵,一闻就?闻出人家酱汁里放的料了,把那小贩吓的!”
明宝锦搂着那些香喷喷的吃食坐在小驴车上,她们在紫薇书苑外头等明宝盈出来。
姊妹三人窝在小驴车上吃了起来,明宝盈觉得自己在女学吃得好,不想吃多了,可跟姊妹在一处,胃口?就?特别好。
槟榔鸭是甜辣辣的,比寻常酱鸭要?柔软很多,鸭肉有嫩嫩的感觉,骨髓处有酱汁的凝冻,嘬在嘴里立刻化?开了,逼得人赶紧吃一口?烤饼。
烤饼里的脯腊汁被槟榔鸭的酱汁衬得清淡了,但香却不逊。
面饼被浸透了,捏得太紧,容易烂了,三人都边吃边捂着。
末了又送了几口?酸滑滑的甜浆子,明宝盈连日的疲倦一扫而空,她看看明宝清,又看看明宝锦,说:“真?好。”
“还有糕糜,枣汁糕糜。”明宝锦举着那一块递给她,明宝盈转身看她,笑道:“小妹吃吧,阿姐晚上回尼寺,还有香菇豆腐煨饭吃呢。”
她说得很期待,但很多时候,明宝盈吃着吃着晚膳就?睡着了,被推醒时饭都冷了,她匆匆吃干净,还要?去洗碗。
“明三娘。”
在明宝盈往书桌下摆放书册的时候,褚令意忽然唤她。
她抬起头,眉宇间还有与?姐妹相处过后留存下的平静与?松快,目光也柔和许多。
“怎么了?”
“那苏先生课后留的那一道关于沟壑纵深的题。”
“嗯,解法不是让九娘拿去给你了吗?”
“我,不是很懂。也难怪苏先生说我,并非全?才。”
“什么才叫全?才?”明宝盈站起身来,朝她走过去,说:“女学要?加开的课程,你可是都要?学了。”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褚蕴意说。
她们去岁年末大考又是前三甲,平日在学堂总得说话,绕不开去,渐渐也就?没了之前的嫌隙。
明宝盈一笑,说:“苏先生说要?把课程都分开,书法、算术、经学、律学四门为?主课,佛学、道学、医学为?副课,你打算怎么选?”
“主课自然是经学、律学,副课佛学倒可一试,医学便罢了。”褚蕴意轻轻摇着头,说:“听说有些个医官是从军中?回来的,断肢包扎,破肉取箭,最是拿手了。你呢?”
“算术、律学,”明宝盈想了想,说:“道学吧。只不知我有无时间应对。”
褚蕴意说:“萧娘子同你选的一样,你喜欢道学吗?”
“倒也不是,”明宝盈眨眨眼,有些狡黠地说:“苏
先生说,可能?会教炼丹。”
褚蕴意哭笑不得,嗔怪道:“不知所谓,依你的性子,若是入仕,在宫道上碰见那些神仙真?人,还不一口?一个妖道?”
“圣人不也厌恶吗?可留着他们,总还有些用处。我总觉得,以温先生的脾性,开设佛学绝不是为?了弘扬佛法,更好似是为?了知己知彼,开设道学说不准是为?了教咱们炼黑。火。药呢。”
褚蕴意原本?还在点?头呢,听到炼黑。火。药这一说,不由得笑出声来,但一想,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明宝盈回过味来,觉得褚蕴意那句话意有所指,不由得蹙了眉头,又问:“入仕?你何以有此一说?”
褚蕴意勾唇一笑,戏谑道:“想知道?”
她点?点?桌上的算术题,又叹了口?气,说:“把这题给我说通了先。”
温先生从学堂门外走过时,就?瞧见里头桌椅齐整,还有两?个女娘伏案探讨着。
“你家中?有没有《海岛算经》啊,里头专门有一大篇是讲俯测深谷的,把那篇的题目做透了,类似的题就?都难不倒你了。”
“不知有没有,阿兄的书浩若烟海,一进去只让人打喷嚏。”
“苏先生有,苏先生的书房里都是算经。”
两?个女娘的交谈声渐渐轻下去,天色也昏沉下来,温先生似乎不在意,从廊上走了过去。
“圣人,应有让女娘入仕之意。”褚蕴意说。
明宝盈的呼吸都顿了顿,她心?底有一阵狂喜卷起,在这狂喜之下,圣人登顶所带给她的湮灭感都薄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