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唱停下脚步。
旁边的小姑娘在看墙上的壁画,额头因为拍过水仍有些湿意,像绵绵的汗珠,将细软的头略微蜷起来。
苏唱看着她,眼神软了一点,一点点。
于舟也停下来,不明所以地望着苏唱,食指将右边鼻翼抵住。
“你这是……”苏唱在灯光下问她。
“哦,刚塞了纸,我怕鼻孔被撑大,按住它,缩一下。”
苏唱轻轻扬眉,眼里有了意料之外的笑意。
她这么一笑,于舟就觉得挺如沐春风的,刚刚的窘迫也荡然无存,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啊,心理上有点安慰吧,嘿嘿。”
但苏唱不需要,她的鼻子好好看,跟做出来似的。
所以她当然不会理解于舟生怕鼻子形状被破坏的担忧了,于舟暗叹苍天不公,捏着鼻子跟苏唱又进门重新入座。
后半场于舟看得很虚无,就是心里有事的那种虚无,她把自己的生平,哦,不是,和苏唱认识以来的寥寥无几的交往内容过了一遍,突然有点绝望。
初见面是拎着盆的。
见面第三天开始哭。
手术当天问人家是不是看她胸了。
第一次微信留言错把中药当红酒。
机场偶遇怀疑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对着游戏角色表了自己关于民生民情的皇帝宣言。
被邀请看高大上的内部映狂流鼻血。
……
啊这,苏唱会不会想报警把她抓起来。
送回什么医院吧。
但人,想要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其实很难的,于舟想了二十分钟也没想出来好办法,眼睁睁看着灯光大亮,电影散场,那些网红三三两两地合照,于舟跟个躲避球似的巡逻镜头,生怕把自己给拍进去,然后看见苏唱放下二郎腿,微笑着起身,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打招呼。
那大叔气质有点像陈道明,身后还跟着一个助理,看起来像有身份的。
苏唱欠身颔,臂弯里搭着薄外套,俩人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然后苏唱点点头,注视着对面的人的眼睛认真听,左手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小口。
她喝完抿着嘴笑了,听口型是:“好。”
怎么说呢,于舟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这种人,游刃有余,落落大方,跟高级的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更高级,像款式简单但色泽温润的珠宝,没什么设计,但你一看就知道是限量款,世间无二的那种。
于舟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然后低头,放大看,真是长得太好了,那头肩比,偷拍的身量和轮廓都那么好看。
有点心虚,趁苏唱回来之前,于舟把手机放好。
寒暄完,苏唱回来,略微俯身敲敲于舟旁边的扶手:“走吗?”
她的教养很好,散场了也没直愣愣地站着挡别人拍场地四处的广告牌。
于舟说好,把自己的小包又挎上,跟着苏唱往外走。
一路到电梯间,俩人也没怎么说话,于舟一直在想,要不要请苏唱吃饭当作回礼。一般来讲她很少考虑这些,但今天可能表现得太丢脸,或者是被苏唱刚刚大人样十足的socia1给震慑了,二十一岁的于舟被莫名其妙地了上了一堂社交礼仪课。
她还在想,这眼看着也饭点了,也不知道苏唱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吃饭,要怎么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