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十二點他們才送走了所有朋友,最後一個走的人是姜澈,程祈年在樓下陪他等助理的時候依然不忘給他洗腦,「你也去談戀愛吧,再不談,你就老了。」
姜澈沒喝醉,上車前頂著張娃娃臉惡狠狠地回敬他:「你別得意啊,我比你小兩歲,活得肯定比你久,且看誰熬得過誰吧。」
舒檸正收拾著零食和酒瓶,出去送人的程祈年回來了,直接去雜物間翻出了一個籃球擺在門口。
「你幹嘛?」她擼起袖子擦桌子,不懂他又在想什麼。
程祈年走到桌子旁,把她袖子放下來,讓她坐在沙發上吃水果,自己拿過了抹布,「我來,你坐著休息。」
「等會兒你燙腳了就先上床,我再出去一下。」
舒檸在沙發上蓋著毯子嗑瓜子,「十二點,你幹嘛去?」
「打球。」程祈年麻利地收拾了垃圾,進了廚房開始刷完。
水聲嘩啦啦響起,舒檸怕他聽不見,扯著嗓子問他:「大半夜打什麼球?你失心瘋了?」
「越運動,越健康。我要長壽!」程祈年也扯著嗓子回答她。
「真的很讓人費解啊。」舒檸喃喃自語。
*
舒檸選了一個雨天去見萬梓秋,只告訴程祈年她臨時要開一個會,可能會晚點回家。
天氣逐漸涼了,飄著細細的雨絲,整個城市陷入一種奇異的寧靜和冷冽,不出門,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
出門前程祈年還囑咐她打好傘,穿厚點,記得早點回家。
「真的不需要我來接你嗎?」程祈年在她換鞋的時候,依舊努力做著無用的掙扎。
「不用,都說多少次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舒檸嘴上嫌他囉嗦,開門的時候還是帶了條厚圍巾裹在脖子上。
坐了兩小時的車,窗外的風景變了又變,她總算到了目的地。
即使隔著厚厚的玻璃,她也能清楚看到萬梓秋臉上的胡茬,以前那個看起來風度翩翩的斯文精英徹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落魄頹廢的青年,渾身都是讓人不想靠近的戾氣。
「你終於來了。」萬梓秋似乎篤定舒檸會來找他,見到她一點不驚訝,反而相當坦然。
舒檸面上沒什麼情緒變化,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你知道我會來?」
「當然,」萬梓秋咧嘴笑,「你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問我嗎?我說的沒錯吧。」
「關於你想知道的,程祈年的事。」他像個十惡不赦的惡魔,試圖用殘破的爪牙抓破玻璃。
舒檸從萬梓秋嘴裡了解到了完整的故事。
一個程祈年想方設法迴避她,不想讓她接觸的故事。
程祈年消失的四年,在萬梓秋的講述和詛咒中,忽然就有了鮮明的,殘酷且真實的畫面。
四年前,萬梓秋和程祈年的生父在多年的縱情酒色之後突然出車禍,陷入昏迷,這個突發事件如同一粒石子落入風平浪靜的湖面,不管是集團還是家庭的表面和平都同時被打碎,以往的和諧瞬間分崩離析。
即將畢業的程祈年承受著萬梓秋母子的打壓,還要照顧越來越難以控制情緒的程母。
一點一滴,舒檸聽得心驚。
她根本不知道那個時候程祈年有經歷這些事。
她只知道他懷揣著渴望打造他們共同的家,卻不知道他同時面對著聲嘶力竭的指責,整天都如履薄冰。
她只知道他無時無刻不在逗她笑,卻不知道他整晚整晚失眠,走一步棋,要想好未來所有的可能,好的,或者是壞的。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了,我找人堵了你好幾次,校內有,校外也有,但都被他解決掉,」萬梓秋面帶不屑地冷哼一聲,仿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他真寶貝你,什麼也不讓你知道。」
「別說廢話。」舒檸的心被他漫不經心的話語刺痛,她只想快點回家抱抱程祈年。
「好好好,我繼續說,」萬梓秋的眼皮耷拉著,表情變得更加惡毒,「他那時候差點就要把我們趕出程家了,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那些老東西幾乎都倒戈,明明只是個學康復的,沒見識的東西。」
他的聲音飄起來,像是想到了高興的事,又帶了些癲狂,「但是你猜,那天發生什麼了?」
「哪天?」舒檸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讓萬梓秋發覺她在顫抖。
「呵。」他沒回答她,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都心知肚明。
「那段時間,程祈年防我們防得厲害,但他最不放心的,還是他媽。他在老宅安排了很多保鏢保護那個女人,我們都沒辦法混進去。」
「我當時想,反正都是魚死網破了,不如賭一把。所以,那天我們先是收買了老宅的保姆,傳出老頭子清醒過來的假消息,看把那女人高興得,哼,她連兒子也不顧了,硬是逃開了保鏢,出了門就想去醫院看老頭子。然後直接落在了我們手裡。」
舒檸看著萬梓秋在玻璃牆裡頭放肆地笑,心中恨意翻滾涌動。
被最親的人背叛,她不敢想程祈年會有多痛苦。
接下來的事仿佛是順理成章。
程祈年為了母親和萬氏母子達成交易,離開了都,交出了已經握在手裡的東西,落魄地出了國,花了兩年才在一家環境很差的養老院找到她。
和程祈年一起去德國的就是汪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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