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至少会有三五个亲人等在外头。难道钱越多,情就会越疏吗?
大约七点,女助理从外头打包一点吃食回来,礼貌地问道:“贺先生,您也一起吃点儿吧?”
“不要这么叫我。”贺云语调平静:“你自己吃吧。”
女助理常年跟在余锦容身边,相当擅长察言观色,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便解释般说:“大少生病的事很少人知道的。”
见人不搭话,女助理又说:“过度宣扬反而对他不好,您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为什么吧。”
“什么为什么,”贺云望着手术室的门口,语气无悲无喜:“你们说话我听不懂。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天余董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要将他撤职的事吧。”
女助理的表情凝了一瞬,很快换上职业微笑:“您怎么会这样想呢?医生说大少手术后需要…”
“我对你们的说辞不感兴趣。”
贺云打断她:“我也不在乎。”
没等人接话,贺云转过头来直视她的双眼,语气还是那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余董手腕那么强,相信很快能找到新的、合适的继承人。集团总部两千多名员工,不可能指着余书缘一个人活,我说的没错吧。”
说罢,贺云闭上双眼,感觉眼中的酸涩有所缓解,两秒后他站起身来:“鼎丰、‘余董’、‘大少’,没有一个是作为‘人’存在的,自然不会有人与人之前的感情,我明白,无需再解释。”
女助理仍挂着得体礼貌的微笑,没有继续接话,只是用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扫了眼贺云,随即规矩端正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言语。
晚上八点,手术室的灯光转换,贺云浑身震了一下,麻木的心一下子提到极点,他一整日没有进食,正想起身,却差点因为腿软跌坐到地上。
手术室里出来的只有主刀医生,医生越过贺云,直接向余锦容的代理人,也即女助理汇报手术情况。贺云情不自禁走上前去,隔着小小的窗口,看见远处小小的余书缘被推出手术室,又拐了个弯,直接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耳边医生的声音极近又远,贺云久久地望着余书缘离去的方向出神,什么也没听清。
手术非常成功,余锦容果然是为余书缘找了最好的医生,脑内肿瘤成功切除,全部认知功能都保留下来,预期术后恢复情况应当和健全人无二致。
余书缘在术后第五天转入普通病房,允许家属探视。
贺云进门时看见他已经苏醒,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出神。护士果然将他的头剃了个干净,远远看过去像个白色的蛋。开刀的位置在左边,纱布包裹着,什么也看不见。贺云抱着花,绕过病床走到他面前,余书缘还虚弱着,抬眼看他时有些呆滞。
“余书缘。”贺云放下花,半跪在病床边,凑近去看他:“还记得我是谁吗。”
余书缘眨眨眼,很慢地说:“谁…啊…?”
虽然早有准备,但贺云听见这话时心脏仍然漏了一拍,他掩饰性地笑了一下,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部白色手机,边掏边看余书缘的反应。果然,那家伙还呆滞的眼神忽然一凝,散开的魂一下子集中起来似的。
贺云在他面前解开屏保,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既然如此,我开手机看也没事吧。”
余书缘浑身一抖,竟然挣扎着要动,吓得贺云赶紧把手机放下,边笑边安抚他说:“我开玩笑的,余书缘,不看你的。”
说罢,快将手机放到一边,双手举起来,十分无辜的样子:“绝对不看。”
余书缘用眼神示意他,要他将手机塞进自己枕头底下才安心,贺云哪敢什么都听他的,将手机胡乱塞回兜里。他来时特意戴了顶帽子,这时哄余书缘说:“看我这儿。”
说完干脆地把帽子一摘,一颗剃得锃光瓦亮的脑袋从帽子的遮盖中露出来,余书缘瞪大了眼,随后很艰难地笑了两声,又很慢地说:“卤…蛋…”
“没骗你吧,帅吧。”贺云看着他笑。
余书缘轻轻动了动手指,被贺云捕捉到,也立刻察觉他的意思,于是半跪下去,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他手边,让他用指尖轻轻摸摸。
很轻,轻的像一阵风拂过,余书缘又重复一遍:“卤…蛋…”
刚说完没多久,余书缘又花光了力气,眼皮一合就是要睡,贺云不敢继续打扰他,让他安心地睡去了。
术后一段时间的恢复相当难熬,高烧,吐血,昏睡反复循环。余书缘更加瘦下去,病号服里几乎空荡荡的。好在他恢复的情况很好,尽管不舒服的时候居多,但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好起来。
术后第十五天,不良反应减少,人也精神了点,甚至能站起来走走。每每贺云逗他说话,余书缘很配合,视线粘在他身上,什么都尽力说。每晚贺云都要躲进厕所里哭,可余书缘连嫌弃他的力气都没有。
有天晚上贺云陪床睡着,不知梦见什么,突兀从梦里惊醒,他一睁眼,对上的是余书缘的视线——余书缘也没有睡,在黑夜中睁着双眼望着自己。
贺云惊愕,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有股莫名暖流,好像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一遍。他凑近去,用自己的呼吸与他交流,两人的手指轻轻搭在一起,余书缘安抚似的摸摸他的指尖,很轻,却仿佛有千钧重。贺云悄悄的又哭了,眼泪无声沁进枕巾。
术后大约第二十五天,两人的毛重新长出来,像两颗猕猴桃。余书缘也恢复得很好,能吃能睡,白天贺云陪他在住院区散步,晚上自己拿ipad看电影,和贺云有说有笑,渐渐恢复生机。
这日睡前,贺云悄悄问他:“余书缘,做手术的时候怕不怕?”
“有一点。”余书缘点点头,语言能力已经恢复许多:“麻醉推进身体的时候是最怕的。”
“我也好怕。”贺云和他蹭蹭脑袋:“我那么怕,还要听你妈妈的那个女助理在旁边放屁,你都不知道。”
余书缘咯咯笑起来,对此不作评价。为了防止传染,贺云忍住没和他亲吻,此时看着人笑眯眯的眼,心里酥痒异常,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
“你睡觉的时候偷偷叫‘老公’了,你知不知道。”
“真的吗?”
余书缘瞪大了眼,脸上渐渐染上一层薄粉:“我原来不是在做梦吗?”
贺云趁机掐住他的下巴,有些恶狠狠地问:“什么时候。”
余书缘偏过眼,老实地说:“前些天…”
“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之前,”贺云顿了一下:“你喝醉那天。”
余书缘支支吾吾半晌,脸蛋红扑扑的:“那时也叫了吗?”
“嗯,”贺云道:“前些天也有?我没听见,再叫一次。”
余书缘一张脸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