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为自己所预设的所有困境都不过是当时对未知的恐惧,而现在,勇敢似乎代替生活给了她奖励。
这天下午沈枝意突发奇想,随口问了周柏野一句,觉得架子鼓怎么样。
周柏野正在阳台给她的花浇水,啊了一声,也没表态。
沈枝意问完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哪知道吃完饭,周柏野拿着车钥匙就跟她说走吧。
她有些困惑,“去哪儿?”
周柏野卖关子说去就知道了。
是一家音乐机构,里面上课的有小朋友也有成年人,踏进这扇门沈枝意就明白周柏野的意图了,她扯着他的袖子,“我就是随口一说。”
周柏野拉着她的手,“我就是带你随便看看,你慌什么。”
前台非常热情,二话不说先拿来一张表让沈枝意填,她握着铅笔写下自己名字就看了周柏野一眼,他坐在对面,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从桌子底下伸腿过去踹了他一脚。
周柏野勾唇笑了笑,没看她,只纵容地收了腿,一副你要怎么就怎么的样子。
填完表沈枝意就被拉去上体验课了,给她上课的是个摇滚青年,扎着小辫儿,穿着身飘逸的丝绸上衣,浅棕色的裤腿迎着空调冷风飘扬,手臂上全是纹身,见到她上下端详了会儿,就看向坐那儿的周柏野,“你上课吗哥们儿?”
“我女朋友上课。”周柏野说,“我只是负责接送。”
摇滚青年让沈枝意叫他兔乃,他领着她进了教室看见里边儿还有个男的,这男的让沈枝意觉得面熟,她之前上班的时候满公司都是这样的人,穿着格子衬衫西装裤戴着眼镜,仿佛随时都能赶回去加班的样子,但这人说他叫板栗。
满世界都用花名,沈枝意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花名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叫她小舟就行。
周柏野坐在休息区打了三局游戏,期间拒绝了三四个人要微信的请求。
饼干在耳机那头听完全程,啧啧啧地对周柏野说,“我一会儿要告诉沈妹妹,你不安于室。”
周柏野说:“可以,去说吧。”
猫牙在那边跟着起哄,“周柏野你这态度不对劲啊,才谈恋爱多久,最基本对女朋友的畏惧都没有了?”
饼干跟着笑,“我们野就是渣男预备役。”
周柏野揉揉酸胀的肩颈,透过教室的玻璃门看见自己女朋友拿着鼓槌,一脸无措的样子。
前台给他送来矿泉水,跟着他看过去,然后夸赞说,“你女朋友好可爱啊。”
他笑着点头,这次倒是难得接了话,“嗯,是很可爱。”
体验课结束后,沈枝意到前台缴费报了班。
上课时间除了周末便是工作日的晚上八点,她上了几节之后发现学员只有她和板栗,负责授课的老师兔乃倒是看得很开,嘴上说着学生不在多而在于精,沈枝意将这句话转述给周柏野,结果周柏野就拍了张她上课时的照片。
他说,“我每回看你上课都觉得你们那教室外边儿应该挂个包容万象、海纳百川的横幅。”
照片里边儿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麻花辫,面前的架子鼓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给挡住,边儿上就是穿着格子衫戴着厚重眼镜的板栗,唯一跟画面适配的只有扎着小辫儿的兔乃。
“这叫反差。”沈枝意纠正他。
“行,反差。”
她最开始跟板栗和兔乃也没什么话好讲,三个人都不是外向的性格,直到一次下课时间,教室外边儿走过去一长串背着吉他的少男少女,三人齐齐露出追忆往昔的表情,兔乃说他高中尽顾着读书可没时间发展兴趣爱好,板栗难得接了句话,结果聊着聊着发现三人是同一个省份的人,家乡相隔都挺近。
兔乃感慨,“你们怎么没口音的?”
板栗说,“我没有吗?我同事都说我口音还挺重。”
只有沈枝意摇头,“我小时候家里就只讲普通话,不讲家乡话。”沈如清说小孩儿讲家乡话不好听,要求外公外婆在家也用普通话交流,那时她跟着外公外婆出门,聊天的时候路过的大爷大妈都盯着他们看。
兔乃啊了一声,指着外边儿问沈枝意,“你男朋友也是咱们那边儿的人?”
“他不是。”后边儿应该接一句周柏野是哪里人,但沈枝意不太清楚。
这话让兔乃和板栗同时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看起来感情那么好的人结果压根就没那么熟。
沈枝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笑笑,想转移话题时看见周柏野不知何时从休息区站在玻璃门外,双手插兜靠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什么都听到了,但她确信这扇门并没有这么不隔音。
周柏野的出现,让兔乃和板栗都默认刚才的问题是彼此间共同的秘密,也因为这个自认为秘密而交换了更多的秘密,板栗说这有什么的,他跟他爸妈也不太熟,这么多年过去他压根不知道他爸妈生日是哪天,他爸妈估计也不清楚他是哪年生的。
兔乃摸摸自己的纹身给沈枝意看说,上边儿每个图案都象征着他的一段感情。
沈枝意看这上面花花绿绿密密麻麻的图案,沉默片刻才对兔乃说,“那很丰富。”
混熟是非常快的事情,兔乃自称三人是绥北最强架子鼓小分队,拉了个群聊,名字就叫锤烂坏运气。
周柏野每天就见她在那儿抱着手机笑个没完,他有时候会问她,“笑什么呢?”
沈枝意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兔乃开板栗的玩笑,说他是当代灰姑娘,上班下班完全是两个人,结果板栗不嫌恶心,一直冲兔乃喊王子殿下,两个大男人在群里腻腻歪歪,给沈枝意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