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孙渠鹤闷闷的一句:“玉楼客栈,在城南,你们过来时小心些,街上有不少执灯使和仙巡官。”
晏伽撸起袖子:“谁敢拦我?”
孙渠鹤:“那你最好去大街上喊,你是大叛徒大恶棍晏伽,绝对能夺了我爹的风头。”
晏伽:“你当我不敢喊?”
孙渠鹤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被他吓到:“你可别真的……”
顾年遐信誓旦旦道:“他当然敢了!”
晏伽与他同时开口:“我当然不敢。”
孙渠鹤:“……”
她一言不地遁出了传音灵阵,剩下晏伽和顾年遐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你未免把我想得过于疯癫了。”晏伽对顾年遐叹气,“我何至于此。”
等顾年遐吃饱喝足,两人才动身朝着玉楼客栈过去,一路果真遇上了几队执灯使,比仙巡官阵仗还大,看来学宫横行也有孙氏的默许,但这未免做得过于明显,晏伽总以为孙焕尘虽然狂妄,却不至于这么蠢。
孙焕尘大概已经从凌绝宗那里知道自己还活着,非但不收敛,反而将一切推上明面,连孙渠鹤都猜不透自己亲爹想做什么。但从他们父女俩的关系来看,孙焕尘的掌控之心极强,也难怪孙大小姐叛逆离家,根本不愿提起家中之事。
玉楼客栈人满为患,并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负担得起的,也不知道怀钧给了桑岱多少钱,住得如此大气,晏伽想起自己以前跟着乐佚游下山云游,都没住过这等气派的地方。
晏伽忽然就有些欣慰,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昔,看来越陵山这些年经营得也不错,怀钧的手段比他这个做师父的还要强上许多。
仙道诸门派世家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东湖城孙氏从商,幽篁镇林家护镖,睢明城展家开武馆,而越陵山则以授道、铸器与药草为营,各自皆有其家门产业,否则日日只餐风饮露,早就饿死了。
唯有臻于飞升之境之人,方能断食绝水,不再受五谷轮回之困,也不用沾染人间铜臭。
“什么叫臻于飞升?”顾年遐刨根问底道,“要么飞升、要么没飞升,‘臻于’飞升是如何看出来的?”
晏伽摸摸他的头,说道:“聪明小狼,倒还真没几个人质疑过这‘臻于’二字,不过……据说仙道百年来确有不少修为高深之士,在某日修行时忽然觉得机缘已到,便独自飘然隐入山水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年遐若有所思:“哦,我懂了,所以这就叫臻于飞升。”
晏伽却摇头:“非也,我觉得他们只是饿死了,所以再也没人见过。”
顾年遐哈哈笑起来,眉眼弯起,看上去十分开心。晏伽逗他逗得够了,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往客栈里走:“这边,我们上楼。”
到了桑岱所说的那间房,晏伽站在门口,弯起手指轻叩了三下,又重叩两下,里面的人才脚步匆匆过来开门:“来了来了!”
一开门,晏伽愣在门外半晌,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桑岱——没想到这小子连行头都换了一身,穿得如此风姿绰约,呸,花枝招展,任谁也难看出这不正经的模样是一门之主。
虽然对方无非只是换了身新衣裳,但晏伽还是能看出那衣料价值不菲,难不成也是怀钧给他买的?
晏伽推门走进去,看到孙渠鹤也在,一脸阴云密布,显然心情不佳。那只玄鸦则立在她肩头,冷酷地睥睨着所有人。
“大小姐近乡情怯啊?”晏伽大大咧咧地往桌前一坐,摘掉斗笠,先给自己和顾年遐都倒了杯茶,“来得倒是快,不过你们都各自有什么打算?”
桑岱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玉令,在晏伽眼前晃了晃:“你徒弟给了我这个,说拿着就可以进出仙盟大会,面子很大的。”
“这是越陵山的叩访牙牌,持此令者拜访其他仙门,如见掌门之面,可畅行无阻。”晏伽道,“他倒是真给你面子。”
“那是自然,他都说了,有小爷我在窈竹峰上陪他,让他很快活。”桑岱得意洋洋道。
晏伽送到嘴边的茶杯顿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他:“……他真这么说的?”
“我骗你做什么?”桑岱不满道,“你这个做师父的还不如我呢。”
晏伽皮笑肉不笑:“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