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晃动脖颈,骨节咔咔作响,似乎在适应目前的新躯体,然后他双手张开,伸成一个十字。
已经死去的邪神信徒们,尸体上一丝微弱的暗红色闪过,然后钢铁般坚硬的尸体,像归巢的寒鸦,朝头目飞去。
许然吃惊地看着楼顶上的尸体,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歪歪扭扭残缺不全地朝头目飞去,死不瞑目的眼睛大睁着,闪着诡异的红光。
头目站定,似乎在闭目养神。
卫之琢没有动。
她手中的剑在急震颤,似乎在雀跃。
许然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动,这个空档,明明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他奋力将手中的剑,向邪神信徒头目身上掷去,“当”的一声响起,下落的剑似乎碰到了什么阻碍物,从剑尖开始,片片碎裂,落在头目脚下。
血红色的防护罩再次出现,剑撞击造成的微小涟漪,转瞬即逝。
“很聪明嘛,没有骗到你们。”
头目不再假装,他缓缓睁开眼睛,嘴角肌肉抽动,扯出笑容。
原来防护罩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过。
许然露出一丝明悟,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卫之琢,月光勾勒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她清亮的眸子里,银色光芒一闪而过。
不知何时,她已开启了“窥灵”,可能在她眼中,头目的周身强度从未减弱过。
尸体像乐高积木的零件,以头目为核心,一件一件拼装起来,从手臂,到腿部,头目的身体一点点增高变长,像竹节虫一样,四肢极细极长,只有头颅大小不变,立于最上方,看起来可怖又令人心惊。
他的身体高度逐渐过了天台,最终,所有的尸体全部拼装完毕。
“可惜只有一半。”
头目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然后细长的身体变短了一些,尸体压缩着向内涌去,使整个拼装的身体变得更为坚硬。
最终,以头目为核心的细长畸形巨人,肩膀与天台平齐,面无表情的脑袋高高在上,俯瞰着许然和卫之琢。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似乎已视二人如砧板鱼肉。
“没办法了。”
许然听到身旁的卫之琢,低低出叹息,他的心向下一沉,冰凉如坠寒窖。
“他的强度实在太高。”
卫之琢表情不变,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断开‘血脉相连’吧。”她对许然说,“时候到了。”
“体会到绝望了吗?”
头目一边说话,一边跨步向二人走来,长长的手臂舒展着,抡成一个圆,蛮横地横扫过来。
“以你们现在的体力,恐怕挥不出几剑了吧?”
他把全身的力气聚集到抡起的胳膊上,眼看着胳膊即将抵达楼四四方方的角,然后像扫除尘埃一样,扫走两个人的性命。
他们会像蝼蚁一样粉身碎骨。
然后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楼顶上原本立着疲惫的一男一女,而此时,只有一个虚弱到站立不住的男人,颓然蜷缩着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抖。
那个女人呢?
站立在天台边缘的卫之琢将泣歌扬起,不休的颤动在一瞬间停止,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向虚空中踏出了一步。
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等她再次出现时,那柄震铄古今的剑,已经沾染着凛冽月光,满足地平躺在鞘中。
以头目为身形的细长巨人,从右肩斜着向下,一条笔直细长的线分明出现,然后以细线为中心点,身躯慢慢变成灰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血红色的防护罩温柔地化开,就连细碎的六角形雪花,也均匀整齐地一分为二,渺小地化作粉末。
细长巨人的整个身体,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从中间向两边,烟一样消失地无声无息,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头目甚至没来得及出最后一声哀嚎。
卫之琢面色苍白如纸,纯粹得压过洁白的月光,单薄瘦弱的身形浮在半空中,衬着玉盘一样幽皎的满月,像一曲绝唱。
她静静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到来。
身体虚弱得宛如呼啸狂风中的一支干草,这种无力的感觉,令人难过,但……
这并不是死亡来临的前兆。
卫之琢疑惑地睁开眼睛,一丝牵动着别人的意识,悄悄泛了上来。
“血脉相连”,依然在稳定的运转,从未断开。
她目光慌张,扫向天台。
许然孤孤单单地坐在楼顶上,身体抖如筛糠,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脸色干枯得像死人,眼睛却璀璨得像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