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挂了电话,顾耀皱眉看着他:“骂你了?”
“没有的事。”许晟摇摇头,“我回去了。”
“我同你一起。”顾耀说,“我去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许晟抿抿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穿着的顾耀的衣服,“我先穿走了,明天再还你。”
顾耀的眼神仍旧有几分担忧:“我还是……”
“说了不用就不用。”许晟一面说,转身往门口走,顾耀跟他到门边,见他换好了鞋,才开口道,“有事情就联系我。”
想起自己手机也丢在了山上,就又报了备用机的号码给他,“我等会儿就把电充上。”
“你自己休息。”许晟说,转身想要走,又被顾耀牵住了手。他很自然地理了下许晟睡得有些乱的头,“好了和我说一声,我随时都可以过来的。”
许晟原本想说不必,可看着顾耀的神色,末了开口,就还是说了好:“明早记得换药,不方便就带到学校我帮你换。”
风吹落的树叶被清洁工人清扫在道路的两旁堆成一座座小山,柏油路上未干的雨水在月光下漾出粼粼的波光。
许晟刚出了西麓小区大门,就看见道路尽头有车开了过来,是家里的车牌,很快在他面前停下,许晟抿抿唇,拉开车门上了车。除了外公和司机,副驾驶上还坐着桑链。
他已经意识到是自己那个没有接通的电话坏了事,但看见桑链竟然亲自来了,一些猜想也更坐实了,嘴上只是乖巧地叫了一句:“叔叔。”
“你桑叔叔议院一堆的公务,为了你耽误了这半下午。”外公靠着座椅缓缓开口,“也不是小孩子了,许晟,做事情不要失了分寸。”
外公从前在Z大开一门古代政史,对于历朝历代的治世主张,一贯推崇无为而治,治家也一样。他一贯是不说重话的,如今直呼其名,已然算是极严厉的批评了。
“老师,这话严重了。”桑链从前排转过头来,笑道,“孩子找到了就好了,并没有耽误什么。也是我们想多了,幸好师母提一句,说是不是去了同学家,不然还跟无头蝇一样。”
只是他话虽然说得漂亮客气,许晟听他路上接连打的几个电话,也知道,自己的失联,的确是引了不小的风波。
“小晟,你那同学,是顾荣平的儿子?”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桑链问他。
他们连顾家的号码都能打听到,顾耀的身份,乃至今天在邻市生的这一堆事情,恐怕是也都知道了。
许晟嗯了一声。果然就听外公缓缓道:“人与人之间,切忌交浅言深。你来Z市才多久?不该掺和进别人的家事里去。涉及到朋友的隐私你不对外说,这是好的,但一天没去学校,瞒着家里,着实不应该。”
这指责全然在理,许晟自己又何尝不懂,只是再明白也抵不过鬼迷心窍四个字。
他无话可说,却又听桑链语气略顿了一顿:“他知道你是谁吗?”
许晟抬起眼睛来,这个问题的用意太明显,他不想回答,可桑链看着他,神色有一点郑重,许晟喉结动了动:“不知道。”
桑链颔:“不知道的好。顾家排场铺得大,只是政商到底……”
“桑链。”外公这时开口打断了,“没有必要。小孩子交朋友,不讲究这些。他是谁家的孩子,那又是谁家的孩子,都没什么要紧。”
“老师说得是。”桑链是老练世故的聪明人,最懂点到即止,便不再谈下去,一笑,抹开了。
几句话的功夫间,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东篱的大门。门前的道路边,停着好几辆公务用车,一字排开,静静蛰伏在黑暗中。
“老师,你们早些休息。也晚了,我就不叨扰了。烦您替我跟师母说一声,改日我再上门拜访。”
司机在小区门口停下来,桑链下了车。外公跟着也下去,两人一面说话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停在路旁一棵的榕树下。
树冠像一朵绿色的云,盛着残留的雨水,风一吹,落下几滴来,在外公斑白的鬓。
“辛苦你了。”
“老师,您这话客气了。”没多久,他们又走了回来,桑链看了一眼许晟,笑了笑道,“晟晟,这个号码你记一下,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没联系上叔叔,就打这个号码,随时都会有人在的,随时都能处理。”
随时。
许晟看着桑链过来的一串陌生的数字,外公没有说话,显然是已经达成了一致。
“随时的意思……你们会安排人跟着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