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萧窈自己没好意思,红了红脸:“您就哄我吧。”
“于初学者而言,能如你这般,已然不错了。”重光帝倚着凭几,笑道,“若是你只是学这么些时日,便能弹得高妙绝伦,叫那些练了几十年的如何是好呢?”
萧窈道:“可我听班大家说,谢三郎当年在松月居士那里学琴,便是几日能成曲,一年造诣胜过常人十载。”
重光帝道:“谢卿是音律一道上是天纵奇才,若不然,当年如何十六岁获封协律郎?窈窈不必与他相较。”
“阿父听过他的琴吗?”萧窈一手托腮,轻轻拨动着琴弦,“我听着班大家的琴就很好,可她说自己不如谢三郎,等哪一日我听了谢三的琴声,才知道何为登峰造极。”
重光帝难得见她对哪位郎君感兴趣,意味深长道:“确实极好。”
萧窈愈发好奇,正要再问,被进殿来通传的葛荣打断。
重光帝了然道:“他二人将碑文拟定了?”
“是,”葛荣道,“少卿与协律郎已在偏殿等候许久,奴才斗胆来问一句,是请两位先回,还是……”
萧窈微怔,意识到他说的是崔循与谢昭,拨弄琴弦的手倏地停住:“他们何时来的?”
葛荣解释道:“圣上今日宣了两位,在偏殿草拟学宫的碑文。”
萧窈想了想。
她来时,偏殿外仿佛是候了两个内侍。
只是她那时心中惦记着琴谱,并没放在心上,更没多问。
冰冷的琴弦此时显得有些烫手。
萧窈收回手,向重光帝抱怨:“阿父怎么也不提醒我?”
重光帝啼笑皆非:“谢卿并非恃才傲物之人,窈窈不必为此顾虑。”
萧窈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早前随班漪出宫时,在渺烟亭见过谢昭,也知道这是个温文尔雅、通情达理的郎君。
心中介怀的,实则是另一位。
当初她私下在幽篁居见崔循时,此人身前摆着张琴,想来也是精通琴艺。方才听了她那拙劣的琴声,指不定心中作何想法。
“宣他二人进殿,”重光帝叩了叩桌案,“窈窈先去里间暂避。”
若是此时出去,八成要与两人打个照面,谢昭倒还罢了,一想到崔少卿那张脸……
萧窈穿过帘拢进了内室。
她有多不想回忆王家石牢中的经历,就有多不想见崔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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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帝令两人拟定的,是他日要镌刻在学宫石碑上的《告学子书》,意在勉励学子上进。
他二人才华横溢,这么一篇碑文算不得什么难事。
早在萧窈带着琴来到祈年殿时,碑文已经草拟妥当,由崔循在做最后的修订。
随后响起的琴声,一点不落地传到了偏殿。
谢昭无事可做,就着这生涩的琴音,随手默了篇琴谱。
崔循专心致志地誊写碑文,恍若未闻,只是琴声在《蒹葭》那节磕绊时,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