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副手的带领下,他们沿着长廊穿过戒备森严的层层监区,随后乘电梯上楼,一路上却没有途径任何牢房,就在程星意一头雾水的时候,前面雌虫的脚步在即将走到尽头时停驻。
“到了。”副手向正前方的分叉路口侧过身体,朝右端伸出半截手臂,成功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一行人哒哒的错乱脚步声这么跟着一停,程星意才发觉这里究竟有多静,他顺着副手摊开的手掌向空无一人的走廊远远望去,第一眼的时候竟感到些许惊诧。
这里和他印象里影视作品中的监狱不尽相同,刺眼的灯光明晃晃地照下来几乎让人不分昼夜。
相邻牢房以数字标明号子,没有遍地的血渍和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反而干净整洁,处处排列有序。
“第九监区主要由监区长萨奇负责……”在程星意发愣的间余,副手的声音又不停歇地再次传入他的耳畔,尽职尽责地为前来“参观”的雄虫进行讲解介绍。
程星意依言也细致地观察起了周遭环境,心里又对监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他们所处的这块位置不仅布置充满了现代化气息,隐隐透着股经费充足的味道,就连公共牢房也是半封闭式的隔间,犯人根本没有抓着栏杆大唱“铁窗泪”的硬件条件在。
以为是什么入狱前的特有仪式,不明就里的程星意就这样耐着性子站在原地,听副手把哈里曼的历史以及各个监区的成立时间等等乱七八糟的理论知识挨个介绍了个遍,而关于“收监”之事依旧是只字未提。
被一阵输出弄得晕头转向的少年晃晃脑袋,终于在雌虫话毕后又差点意犹未尽地讲起小八卦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请等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他还记得自己的来意,等雌虫终于止声,程星意才再次开口:“谢谢您为我费心讲解这么多,请问现在方不方便把我直接关押。”
看着带着一脸期待望过来的小雄虫清亮的黑眼睛,副手挠挠脸,头一次为雄虫阁下们爱捣鼓新奇点子的性子感到头疼。
哪有虫敢去随意地关雄子?没那个权限不说,像赶小鸡仔一样草率地丢进去,绝对是要担责的,副手刚斟酌着语言试图委婉回绝,就听见身后监区门解锁后熟悉的“滴滴”声,同时一并传来的还有他上司低沉醇厚的嗓音。
“亲爱的,欢迎。”克戈亚特·桑利带着一脸和蔼的亲切笑容,单手抚胸向现场唯一的雄虫阁下行了个礼。
“我是这里的监狱长,有什么要求您都可以说说看。”也不知刚刚有没有听清他们的交谈,白发的雌虫微微弯下腰,看着少年的方向低声询问道。
“您好,我是来自首的……”一找准机会,程星意迅速将他从塞勒那里得知的关于外来物种遣返的一干前因后果简要说明了一遍。
克戈亚特沉吟片刻,没有失礼地去直视年轻的雄虫,而是把他身边神色各异的两只军雌来回打量了个遍。
监狱,制服,多人……联想到某些弹窗小网站上的关键词,克戈亚特再看他们仨的眼神瞬间透露出一种“明了”。
他很快从围在黑发少年身边的两只军雌身上轻飘飘地移开视线,转而朝着程星意微微一笑:“您想关几只虫进去?”
白发雌虫耐人寻味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便让在场的两只军雌身形一滞,但没过多时,他们周遭仿若凝固般的空气就重新恢复了流动。
塞勒表情不变,塞西德抬起眸来亦是一言不发,没有管对方话语中的揶揄,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少年身上,似乎在共同等待他的决定。
并不知道简单几句话就已经牵扯出了这么多值得误会的点,在克戈亚特略带兴味的目光下,程星意主动上前一步,把不知何时已经自觉靠拢在一起的手腕往前送了送:“关我一个就行,麻烦您了。”
“好。”看小雄虫眼神期冀地仰着脑袋,就差把“快点把我拷走”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非常“明事理”的狱长也爽快地点点头,当即就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手刚准备让随他一同前来的第九监区长立刻采取行动,就听见小雄虫在耳边继续道:“请问这里可以自带衣物吗?”
虽然不知道这一举有何意味,但克戈亚特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向来随心所欲,没有让雄虫等候多久,他再次微笑着给予认同:“当然可以。”
“谢谢。”管事的虫话一落,程星意就手脚麻利地扒拉起上衣来,纤长的手指依次抚过胸前,很快就把衬衫扣子解了个干净。
他意外中的突然举动成功打了个始料不及,在场的雌虫都不免一愣,挂在少年清瘦身体上的宽松衣物正是经典款的黑白条纹囚服。
克戈亚特看了眼便迅速移开视线,他轻咳了一声,几乎瞬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么小年纪就热衷于某些奇怪的表演癖好,黑色的瞳眸亮闪闪的,一看不是极致热爱就是深谙此道……
想到这里克戈亚特面带体谅地看了眼守在少年身旁一脸平静无波的两只军雌,这么看来,他这个监狱对小雄虫来说无疑是个能够充分“施展才华”的好去处。
“现在可以把我关起来了。”一切就绪后程星意适时地出声提醒道。
“好的。”删掉心中原先准备好的失陪腹稿,克戈亚特给了刚准备上前的监区长一个眼神,随后朝走廊尽头的另一岔口伸出手,“请跟我来。”
没有过多解释,在程星意跟过来之后,他朝两只灰发军雌简单地点点头,就引着小雄虫往那方向走去,完全不顾自己副手快要动到抽筋的眼皮。
“能让我最后再告个别吗?”即将离开的时候,程星意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顿在原地,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衬衫。
“您请便。”克戈亚特温和地笑笑。
“别了,塞勒,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别了,塞西德,谢谢你带我出去玩。”
最后的视线落在虽笼罩于刺眼的灯光下却一直没有动静的笼子上,黑发少年远远地凝视着缩在里面的小虫一会,也轻声和它道了句别,终还是没有再向前。
在程星意快要转身的间隙,看似没什么表情,实则也刚从先前少年那一身奇特扮相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塞勒连忙道:“什么时候来接您?”
“不用来接我了,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程星意攥紧手里被揉到发皱的一团白色,语气真诚道,“很感谢你们那个时候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
没有再继续等待雌虫的回应,程星意看向白发的监狱长,接收到信号的克戈亚特很快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雄虫走在前面。
临行前他亦随着少年的目光看了眼纹丝不动的笼子,随即意会手下的监区长继续接待两位随雄虫来“参观”的年轻少将。
——
一人一虫搭乘电梯离开,再次穿过一排独立的隔间向未知的地方深入。
“……”
“……”
不同于第九监区的寂静无声,刚一踏入这小片区域,零碎的窃窃私语就如潮水般猛地灌入耳朵并有逐渐扩大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