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却未露惧色,反而挺直腰杆,目光坚定地与靖武帝对视。
“十三年前,陛下虽为秦王却有帝王之势,行事坦荡,胸怀天下。如今坐拥江山,却变得心胸狭窄,颠倒黑白,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
靖武帝脸色铁青,眼中寒光更甚,冷声下旨道:“忠勇侯出言不逊,藐视君威,即刻革去其爵位,贬为庶民,并逐出京城,永不得回返!”
霍远大笑三声,傲然说道:“陛下无需下旨,臣早已无意于这爵位,这京城。我霍远一生为国,数次于战场上出生入死,从无畏惧,从无退意。今日,便随了陛下的愿。只是,我霍远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生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绝不会茍且偷生!”
话音刚落,他转身大步走出养居殿,从一名禁军羽林卫手中夺过横刀,猛地一挥,刀光如水般划过他的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禁军羽林卫惊慌失措,纷纷抽刀护卫。
养居殿内,靖武帝望着霍远倒下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传朕旨意,忠勇侯霍远,因言辞不逊,藐视君威,自绝于殿前,其罪不可赦。然念其昔日功勋,特赐厚葬,以示皇恩浩荡。其家族不得牵连,仍享世袭爵位,但不得再入朝为官。”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
叶槿容得知旨意时,心中一惊,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
她一直都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朝野上下不太平。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然而,另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在这道旨意颁下后的第二日,靖武帝又颁布了另一道旨意。
当夜,雨势猛烈,雷声不断。
叶槿容冒着倾盆大雨,匆匆赶至乾宁门,只见林舒月瘦弱的身躯在雨中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姐姐…”林舒月哭喊着抱住叶槿容,哀求道,“姐姐,你能不能跟舅舅求求情,让他不要杀我娘亲?”
叶槿容心中一阵酸楚,紧紧抱住林舒月,雨水混合着泪水不断流下,“舒月,听话,先跟姐姐回去,好吗?”
“不,我不要回去,我怕我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林舒月哭得更加伤心。
叶槿容心痛地抚着林舒月的背,深知她此刻的无助,但旨意已下,已经无力回天了。
“舒月,你听姐姐说,姑姑不会有事的,所以你乖乖的跟姐姐回去,不然你要是受了风寒,姑姑会更加担心的。”叶槿容尽力安慰着林舒月。
林舒月抬起泪眼,望向叶槿容,眼中满是哀求。
“姐姐,你是嫡公主,舅舅一向最疼爱你。如果你去求他,他一定会听的,对不对?”林舒月哽咽着说道。
叶槿容心中一紧,不知该说些什么。
年幼的林舒月误将这片刻的犹豫当作希望,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叶槿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姐姐,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娘亲吧!”林舒月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叶槿容紧咬着唇,即不忍心拒绝这稚嫩而绝望的哀求,也无法说出事实真相。
终于,在叶槿容的沉默中,林舒月明白了一切,她缓缓放开手,用陌生而冷漠的目光凝视着叶槿容,仿佛在一瞬间,她想清楚了很多事。
“娘亲说,在这世上,除了她之外,我还有一个姐姐可以依靠。”林舒月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原来,这所谓的依靠,不过是一场空。”
叶槿容心中一痛,伸出手想要拉住林舒月,却只抓住了一缕雨水。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依靠任何人。”林舒月转身离去,雨水打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显得那么的无助而坚定。
叶槿容望着那瘦小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叶景渊撑着伞赶到乾宁门时,叶槿容依然跪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她的衣衫和脸庞。
“你这是做什么?”叶景渊既生气又心疼地问道。
叶槿容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眼中满是泪水,“我对不起舒月,我救不了她娘亲。”
“这不是你的错,”叶景渊蹲下身子,柔声安慰道,“皇命难违,你我都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叶槿容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干与愤怒,她什么都没做,又如何谈‘无能为力’四个字?
雨后初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流萤台中,叶槿容静坐窗前,透过窗棂望向被雨水冲刷得愈加翠绿的花木,心中一片萧索。
“舒月怎么样了?”叶槿容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听说在宗正寺外跪了两天两夜,头都磕破了,也不肯进食,宫中的人都劝不住她。”阿徐低声回答,眼中满是同情。
叶槿容听后,久久未言。
屋外的风轻轻吹拂着流萤台的纱帘,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宣旨的内侍什么时辰出宫?”叶槿容突然又问道。
阿徐无声哀叹道:“旨意两日前就已下达。”
“是吗?”叶槿容似在自语,又像是在询问阿徐,“我倒是忘了,镇国公府的和离书才递交到御前半日,旨意就定下并宣布了。”
阿徐见叶槿容神色黯然,便轻声安慰道:“公主,您已经尽力了,殿下也交代过,让您不要过于自责。”
叶槿容微微颔首,但心中的愧疚并未因此减轻。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