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好姐姐。”她抱上刘宛的腰扭来扭去,“我就去几日,陪陆公子办完事,就回来了。”
“还回来做什么!”刘宛一瞪她,却见她眼睛亮亮的。
“回来找你提亲啊——”她哄长辈很有一套,小时候就擅讨老人家的喜欢,此时笑嘻嘻地,把头向刘宛怀里拱,“宛姐姐,我爹娘都走了,如今你就是我娘了。到时他若来提亲,自然是找你来提了!”
刘宛听她这样说,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叹了口气,点了她的额头道:“但愿他不会辜负你吧。不知怎么地,你这说要同他去邺州玩一玩也就罢了,听说他是去办差的,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王府的人办事,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不会!”谢辛辛摆摆手,见刘宛松了口,悄悄地往门边退了退。
“站住。”
谢辛辛苦着脸,停下步子道:“宛姐姐,我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时辰啦。”
“拿着。”刘宛将锅里才蒸好的豆沙包子裹在手帕里,往她包袱里一塞。
谢辛辛将手帕掀开一角,看那些包子都做成了兔子形状,拿红枣泥画了兔子眼睛,栩栩如生。她心里一暖,眼睛就酸了,“宛姐姐,你什么时候做的?”
刘宛自顾自收拾着锅铲,道:“昨晚上你才说要走,我心里堵得睡不着,索性起来给你做些包子,早上一蒸便是,你路上好带着些。”
见无人回应,刘宛猜谢辛辛是趁着机会溜出去了,方慢吞吞抬起眼来。却见谢辛辛仍站在原地,眼眶比兔子还红。
刘宛笑道:“怎么?谁把你眼睛给打了?”
谢辛辛忙抬头闭了闭眼睛,将那酸涩之情硬生生咽了回去,才冲过去抱住刘宛道:
“宛姐姐,我这几天觉得好累。”
刘宛怔了怔,抚上她的手,宽慰道:“小姐,你还小,又舍不得把谢家的东西全交给宣王府里,自己操持这三年,累是自然的。你本是该出去玩一玩的年纪,我只是放不下心,不是不愿你出去。”
听刘宛并未叫她掌柜,而是像小时候那样唤她“小姐”,谢辛辛的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心知自己并非是因操持酒楼太累,可她说不清,也不能说。
也许是因为谢府没了之后,她不得不依靠宣王世子才将家业重兴,却要与王府安插的人斗智斗勇,她觉得疲倦。
也许是因为家仇未报,她肩上的担子太重,又不敢将这重量给至亲的刘宛分担,她觉得孤单。
也许是因为夹在宣王府、郭知州、北瑛王府之间,谁也不同她说真话、说明白话,全要她去猜,去在其中摸索出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她觉得心力交瘁。
“去吧。”刘宛拍了拍她,替她把包袱挂到肩上。
谢辛辛整理好心绪,便也笑着同她告别,说:“那我真的走啦。”
“走吧。”
小厨房里刚揭开锅,一屋子满是热气。谢辛辛在这热气里呆了会儿,刚出门也不觉得凉,才走远没几步,冷风就将她背上的微汗一刮,一阵寒意便透进她身体。
她缩了缩身子,咕哝着“今年似乎格外冷些”,伸手要从行囊里摸件防风的混丝褙子。
就见熹微的天光下,阒立着一男子窄背细腰的剪影。谢辛辛只当是陆清和在这等她,顾不上添衣,就扬着笑奔过去:
“陆清和!”
那人一回头,却是一张挑着眉毛、天真憨直的脸。虽五官线条分明,中庭挺括,也可称得上丰神俊朗,只是那双眼睛中漫着清澈的单纯,她一看便知道是谁。
谢辛辛逐渐缓下脚步,面色渐渐不满。
“你什么表情啊?”郑瑾瑜恼道,“这两日未见,我也没惹你啊,你这么嫌弃我干什么?”
“怎么是你啊,陆清和呢?”谢辛辛板着脸,懒得接他的话。
“喏。”郑瑾瑜往边上让了让,露出后面的石桥。
桥边一人、一马车,陆清和一袭白衣,身后是萧疏草木、涌动流云,如画中松鹤般迎风堂堂而立。
谢辛辛不觉又笑起来,朝他跑了过去,脆声道:“久等啦。”
陆清和淡淡地一点头,笑意温润,“本来是要走的,被郑公子拦住了。”
“……。”谢辛辛被噎了回去,一回头,见郑瑾瑜铁青着脸,只好敷衍几下,“没想到你还有心替我拦下他,多谢了,你回去吧。”
“我可不回去!”郑瑾瑜气鼓鼓地,“我同娘说过了,我也要去邺州,寻我姑父给我安排个差事,历练历练!”
谢辛辛一愣,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生病啦?发烧了?不赌钱了?不吃酒了?”
“你才发烧了!”郑瑾瑜啪地打掉她的手,“人总是会成长的,懂不懂?”
他没好意思说,上回胡捕快的死状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震撼。每次再想去酒楼赌坊耍混,那个场面就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提醒他,世界上除了他这样的纨绔,还有许多无权无势、莫名蒙难的普通百姓。
阿凤“唰”地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气冲冲道:“就因为他非要同行,我们不得不改道水路了。”
谢辛辛点点头:“水路也挺好呀,莲州与邺州一江之隔,走水路反而比驾马车还快两日。只是为什么他来了我们就得走水路?”
阿凤伸手一指,谢辛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登时被马车后头,那一排拉着箱子的车队所震撼了。
“这……”谢辛辛目瞪口结。
这每个箱子都是錾着戏犬莲蓬等花样的乌木大箱,极尽富贵,一看就是郑家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