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慎远嘆了口气:「我若是生你的气,那就没完没了了。」
更何况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当真触动了他,只要知道……她不是对陆嘉学动情了,罗慎远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再更何况,她的确荒诞好玩,他气不下去了,要气笑了。
但罗宜宁还是看着他,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我欠你的罢!」他的语气竟有些无奈,「我一天一夜没有阖眼了,没生你的气了,我想睡觉。」
罗宜宁才高兴起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喃喃地说:「我看到信的时候,哭了好久。你以后一定告诉我这些,好不好?」
他只是嗯了一声。
既然已经成功了,这信留着也没有用了。罗慎远拿过来揉做一团,想扔掉了。
罗宜宁连忙阻止他:「不行,我还要要的。」她又把信细细展平了,好好地放进了信封里,然后塞进了怀里。
罗慎远看着她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又熬了夜,真不好看。但是越看越暖和,像冬夜里贴上来的,烘热的被缛。
她才回头对他笑了说:「我服侍你睡觉了吧。」
心里只有这个人了,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罗宜宁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说,从她看到那封信开始,从罗慎远为了她,放弃杀陆嘉学开始。这一切,都由不得她来选了。
她也变成了那个脆弱之人。以后罗慎远若是想要伤害她,他能够伤害得很深。
因为从现在开始,她真的对他毫无抵抗了,毫无防备了。
她想着竟然想哭,有种热泪盈眶之感。
罗宜宁服侍他躺下了,罗慎远因为疲惫很快就睡着了,但是罗宜宁靠着床沿,看了他好久。
她低下头去亲他的脸。
这辈子啊……这个人最后还是打动了他,他真的赢了啊。她会害怕失去,害怕被放弃,害怕他被人抢走。
甚至有一天他不理会她,她也会跟上去的。
罗宜宁靠在他身侧,静静地闭上眼。
罗慎远酣睡一晚,次日醒来,身边已无她。伸手摸进被缛里,却是一片冰冷。他皱了皱眉,立刻穿衣起身,待出门后抬头看去,才发现她是抱着宝哥儿已经在外面玩了,宝哥儿坐在娘亲的膝上,咯咯地笑。
他这才放鬆了,靠着门框看着那两母子。
她低头和宝哥儿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抬头却是灿烂的笑容:「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吃什么?」
「饺子。」罗慎远说。「羊肉馅的那个。」
「那我去给你做。」她把宝哥儿交给他,然后带着丫头去厨房了。
罗慎远抱着他儿子,宝哥儿在爹的怀里扭,然后一个小巴掌糊上他爹的脸。罗慎远捏着儿子软和的脸,居然对他笑了笑:「你迟早落我手里的,知不知道?」
宝哥儿年幼懵懂,这冷面怪人笑什么呢!他并不知道未来漫长的读书路,会在父亲的威严的管教下度过。
罗慎远吃了早膳后不久,就立刻要去处理剩下的事。
他乘了马车,先去牢里看了陆嘉学。
陆嘉学正躺着喝茶,半死不活的,神情却很淡定。
自他救了罗宜宁之后,彷佛是解开了某个心结,竟然比原来更逍遥了,身陷牢狱也毫不在意。
也许是终于完成了某个抱憾之事吧。
「罗阁老过来了啊!」陆嘉学嘲讽地笑了笑,用女人让他折服,他自然没什么尊敬的。
罗慎远站到他面前,他突然想起,这个牢曾经关过杨凌。他就在这里半跪着,握着杨凌的手听完了他最后一席话。
然后他决定了,要让天地间正气永存。
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和手段。
「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罗慎远慢慢走到了陆嘉学身边,语气淡淡的。
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卑微的青年,现在举手投足气势十足,有凌云之志,有毫无顾忌的凌厉手段。
的确厉害。
陆嘉学笑了笑:「阁老没拿宜宁撒气?」
罗慎远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死是一件多容易的事?你既然珍惜她救回来的命,就别激怒我。」
陆嘉学沉默了,好像又回到当初的侯府庶子身上,一无所有。
罗慎远俯下身,看着他身上渗血的绷带,笑了说:「放心,不会让你死的。不过——你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我也只是来见你最后一次,半个月后会送你去边关□□。」
「至于你和她过去的事,毕竟,那就是过去的事了。」罗慎远站起身,走出了牢房。
他最后轻轻地说:「陆大人,再见了。」
陆嘉学不再说话,他看到罗慎远消失,才捏紧了手中的珠串。
耳边是她的声音,交织在牢房昏暗的光线中,如春光明媚:「陆嘉学,你为什么娶我啊?……陆嘉学,为什么笑我的字难看啊!昙花有什么好看的……陆嘉学,你抱回来的狗好丑啊!」最后那个声音是,「疼不疼?陆嘉学,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