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的气必须输出来,她同样不会被莫无须有的罪名道德绑架,如果同门弟子也跟有琴御仪一样想法恨她,施南凐接受一切制裁结果,但她不觉得她亏欠了谁,她想同门弟子也没那么天真。
这修真界的弟子不是温室里的花可比的,拜师学艺,入了门派,就要承担同宗门一起御敌的责任,宗门有难谁都逃不脱,这个就是修道路上的风险,你认同了,富贵有你一份,生死也少不得傍身,反之不认同,那就听天由命,全凭造化。
所以不是有琴御仪站在情理之上抨击两句,就能诱导施南凐的歉疚惭愧,这是她的道心,她稳得很,非常坚定,她不可能在这关键时刻低头。
有琴御仪沉默看她,真正的修士其实就是施南凐这样的,道和佛不同,佛亦是道中的一部分,佛修讲究因果轮回,善世人,罪己身,牺牲自我,割肉喂鹰,道可不同,上天入地,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修来修去,修自己,修本身。
施南凐问:“我惹了祸,你可以不用管我,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有琴御仪既然能来,就应该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施南凐也无需多余问他为什么隐瞒仙宗告令的事,从发现真相起她与他嫌隙已生,施南凐不再信任有琴御仪,任他说出什么东西都要折扣三分。
而有琴御仪的真实目的她也可以想象到,无非是一个情人,鲜活、动人,不听指挥,如此热辣,只有掣肘方能降伏得了她。
用宗门充当枷锁,削弱她在这世间的力量,没有后盾孤身一人,岂不是跟折翼天使一样被囚困在五指山,等她发现,以情理、以亏欠送上思维枷锁,让她认为是她害了同门,歉疚之下,懦弱无能,只能寻一个依靠逃避问题。在身心道德双重折磨之下,她不就只能乖乖投入有琴御仪的怀抱,对他依赖更深。
心里自此更加折服于他,可惜,好像有琴御仪对她有什么误解,床上骚浪,床下无情,只注重自身感受的施南凐能是什么好东西吗?扪心自问,有琴御仪是个玩弄心术的老狗,施南凐也未见得多纯善无邪。
她从未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
有琴御仪:“外界对你虎视眈眈,你现在出去无疑是送死,你就待在这里修炼,等风平浪静后我再让你出来。”
施南凐感兴趣地问:“怎么,你还想替我摆平麻烦吗?我杀的可是那老匹妇的神魂,阮清玉肯定恨死我啦,治世清君也饶不了我,你打算怎么让他们放过我?”
有琴御仪不会告诉她用的是什么法子,他对施南凐不透露半分,看她的眼神依旧是看不懂事的孩子,顽劣成性,不理解旁人对她的付出,默无声息地对视片刻,施南凐顿感无趣地耸了耸肩,“行,你去办吧,办好了再跟我说。”
她在有琴御仪一方小天地里悬在半空,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如同对她惹出来的麻烦不管了。
……
阮清玉在她母亲的殿里哭得很厉害,任谁来安慰都没用,他们谁都没料到施南凐怎么修为突飞猛进,连大乘期修士的分神都能伤到,她母亲为此都去深度闭关,舅舅正在主事,纠集各峰长老该怎么对冒犯栖霞峰主的人进行清算,还有他那二弟子,是否还有保留他身份回旋的余地。
逐出宗门的成本太大,之所以在意这个弟子也是因为每个宗门收录的弟子,都是为了让门派有个好的传承,就跟王朝一样有个继承人才能永垂不朽,而弟子的好与坏也关系到宗门气运,气运佳的连带整个门派乃至外门洒扫弟子都能鸡犬升天,气运不济的自然门毁人亡,家门不幸。
有琴御仪明显是前者,但他因受外门女修的影响已经步入歧途,经过宗门修天机道的长老集体卜卦,有琴御仪身负鸿运,若能留在大道宗还是会有很大效益,而唯一办法就只有除了蛊惑他的女修。
有琴御仪收到宋卿章的传音时就已出现在宗门路上,栖霞峰把手很严,但以有琴御仪的修为轻而易举就能瞒过众人进入闺房,他到时阮清玉还趴在床榻上哭,双肩颤动,湿泪连连。
宋卿章守在一旁,见有琴御仪来后主动让开位置,二人深深对视一眼,宋卿章张开口无声说:“已哭了三个时辰……你,照看好她。”说完回头望一眼,不再留念宋卿章就悄声走了。
有琴御仪一路目送,他在大道宗以另一道身份生活多年,跟阮清玉是青梅竹马,跟宋卿章也算少时一起长大,三个俊男美女就像一段佳话,关系慢慢变得僵硬是在他和阮清玉在一起后,宋卿章爱慕清玉,清玉却对他没那丝想法,直到他俩中途意见相悖事情才发生变化。
“清玉。”有琴御仪走向榻边,阮清玉听见声音刚开始还不肯相信,直到感觉肩上搭着的手掌传来的热量,这才茫然愣愣抬起头,这一看,她双眼就更红了,热泪成珠从眼角滑下来,凄清又有脆弱的美感。
碰到她的骨头有琴御仪才察觉她比看上去还要瘦了许多,眉骨嶙峋了一点,眼窝更深美目更大了一些,嘴唇抖了抖,抬手小心翼翼触碰有琴御仪的面庞,“阿御?”
她怕做梦,急忙缩了回来,“你真的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不会再关心我了。”她因母亲的事心神大恸,悲苦欲绝,哪怕她不提,宋卿章看她这么难过见不得她继续伤心下去,肯定会主动联系有琴御仪,毕竟至今阮清玉心中最割舍不下的感情就是跟有琴御仪在一起,旁人即使再爱慕她多半都是因为她的美色,只有跟少年时在一起的对象才能叫她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