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整个坞港没人想淌这趟浑水,她该怎么求他。
穷途末路,除了断尾逃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父亲难道就应该白白丧命吗?
若顾佑远能接手此事,哪怕背上恬不知耻的骂名,沈暮帘也心甘。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她有些急切的丢了伞,双手扯住他的袖管:“只要你帮我……”
——只要你帮我。
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暮帘吸紧了气,目光倔得冷硬,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说出来,沈暮帘。
放低你的姿态,去求他。
求他帮你复仇,求他借你权势。
沈暮帘狠狠拧了自己一把,几番咬牙,直到口腔里血丝蔓延,直到痛意袭身,她才从唇齿间,溢出一声难忍的哽咽。
她根本说不出这种话。
委曲求全的语句就刻在喉间,紧紧生根,拔不出,落不下。
顾佑远生来矜贵,手握半壁坞港风云。
在他面前,如今的她是否薄如蝉翼,是否不值一提。
无止境的羞辱缠上她,脉搏跳动的瞬间,灼心扼颈的愧疚感一拥而上。
她对不起父亲。
她只身一人留存故乡,茕茕孑立,只能成为其中,颠沛流离的浮萍。
无限的羞愤让沈暮帘快速眨着眼,只想快些驱赶这不该有的泪意,目光流转间,停在他紧紧蹙起的眉上。
或许是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觉得她娇气,所以有些不耐烦了。
她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的别开脸。
恍惚间,感觉有人拾起了地上的伞,重新罩在了她头上。
下一刻。
温热的指腹就扫过她的眼睫,轻柔的揩去她眼角挂的泪。
小心翼翼,一触一停。
“别哭。”
声线竟有些低缓的沙哑。
久违的暖意让沈暮帘感觉身处梦境,她想要看清顾佑远的脸,可泪水模糊了双眸,无论怎么擦去,她都只能一遍遍描摹他雾蒙蒙的轮廓。
他在她的混沌之间,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了句:
“信我。”
低沉的嗓音,搅着醇厚的蛊惑,却出奇的令人心安,像是在熊熊烈火中,转身就有一处可停靠的岸。
仿佛在告诉她,不用怕了。
什么都不用怕了。
就在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
他缓缓伸手,遮住了她的眼。
耳边寒风呼啸而过,沈暮帘蓦地一颤,僵在原地。
指尖凝着的雪花渐渐融化成剔透的水滴,挣扎着悬空,想要抓住微乎其微的体温。
最终,悄无声息的坠入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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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港的深夜始终繁华如初,繁灯从凝结着水雾的车窗照进来,像是无数个旭日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