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没有兴趣回答,因为侧面的重甲步卒已经趁机上前劈下手中锋锐的弯刀。
深吸一口气的裴宁胸膛鼓起,赤手抓握住那柄制式弯刀斜上方一错便掰断了弯刀,右手法刀划开一位夹击的重甲步卒咽喉,断裂的弯刀也扎进了手持断刀的步卒眼眶中。
看着左手筋骨皮肤铁青的来袭之人,围而不攻的小队长心中暗想“是位出身军伍的三境武人?如此年轻?”
要知道军伍之中三境武人基本都是中下层军官,不仅略有指挥领导能力,小规模作战中三境武人能爆出近百人的战力,所以在各国三境武人被誉为战场中流砥柱,沙场破境后的武人远远强于寻常武夫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眼下并非你死我活的决战,此人上来二话不说便一副斩尽杀绝的做法,是什么原因?
何家沟?
开玩笑,百姓的命算命吗?四皇子麾下的部队杀的百姓和俘虏可不比自己少。
有些出神的小队长只见那身陷重甲步卒包围的三境武人一个转身横扫逼退众人,然后将直刀竖在胸口单手掐诀口中念词!
破甲境巅峰的小队长原本是这里实打实的过江龙,原本还打算小心谨慎看看这位困兽之斗的武人有无底牌,此刻背后突然寒毛直竖,于是小队长面对这充满杀机的掐诀不再隐藏气势,才来的及深吸一口气,眼前一花,那位离着自己有三丈的武人消失在原地!
不好,是个伪装成武人的仙师!
裴宁法刀夹层中的一张缩地符燃烧殆尽,一步便跨越三丈距离!锋锐直刀已经劈到队长面门!
千钧一之际,那位破甲境巅峰的队长来不及拔出兵器,只得抬起手臂以钢筋铁骨加上臂甲硬挡这致命一刀!
锋锐直刀直接破开臂甲砍入血肉,却只是砍破了铜皮和钢筋,最终刀口嵌入铁骨两分,便再寸进不得!
顿觉不对的裴宁想要拔出武器,可那小队长神色凝重暴喝一声,竟然无视凿骨之痛催动气力左臂肌肉收紧死死夹住直刀!随后右手握拳直轰少年心口!
武夫最擅长的就是以伤换命,这位小队长惊喜的现这个会缩地术的少年武道境界稀烂,明明是个三境武人,钢筋铁骨有所小成,可在气机流转方面却还不如自己麾下铜皮境老卒,故而那柄上好的直刀没能将自己的小臂整齐切断,而是卡在铁骨之中,虽伤却不至死。
只是自己一拳下去好似打在整块铁板上一样,敌对那人毫无吃痛反应,要知道破甲武夫以气催力能拳破铠甲可不是开玩笑的,在战场上碰到的三境武人就没有能抗住自己倾力一拳的!
一拳不奏效,破甲境巅峰的武人立刻抽出腰间铁锏,自己身为武夫自然知道如何对付武夫,只是铁锏挥到一半,小队长现眼前的少年凭空消失了!又是缩地符?
电光火石间,被逼退的重甲步卒只看到自己队长架住敌人一刀,无往不利的铁锏挥出的时候,那少年从袖子里以两指捻出一张黄纸符箓,自己队长头上就出现一个悬空的金泥大字,下一刻队长的攻势连同挥锏动作一起戛然而止。
一个破甲境巅峰的武夫,就那么诡异如雕塑一般僵立在原地。
没人识字,但这些老卒知道唯一能与敌人抗衡的队长暂时被制住了,数道长刀一起劈向那道矫健的身形!
裴宁没有理睬身后的追兵,而是以直刀插入被定身术束缚住的队长心窝,随后手腕一拧,彻底将一位破甲境巅峰武人的心脏绞烂。
长刀劈砍在裴宁肩膀,头颅之上,只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金石交击声,虎口迸裂的敌方寻常士卒看着手中卷刃的弯刀心如死灰。
领被杀,群龙无的重甲步卒有的落荒而逃,被远处的魏展眉轻松拿下,其中一位老兵还想绝地求生,痛哭涕流告饶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恳请大人放过自己。
魏展眉制服所有逃兵后,急切的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裴宁询问伤重与否。
先前在暗处魏展眉看到了此战的全过程,自认是挡不住那破甲境武夫的倾力一拳的,而且公子的铜皮铁骨钢筋三境居然如此强横,毕竟武夫再怎么生命顽强,泡药浴吃丹药内外一同淬炼,本质上还是筋骨血肉,只要武夫没到金身境那般质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血肉之躯硬抗兵器的。
裴宁扶住魏展眉的肩膀,一口淤血“哇”的就吐出来了,毫无高手风范,擦完嘴角血迹后,体内暗伤便以不可思议的度恢复起来,这就是大道亲水武夫的强横恢复力,若是主攻防的金属火属武夫,虽然杀力惊人,一旦身受重伤,绝对要靠内丹和外敷静养治疗,再加上濯垢泉的反复浸泡,有了如此恢复力和李普锤炼的体魄,裴宁人身小天地中的雷符才有了重复使用的资格。
“没有大碍,淤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扛起充当军功的那袋人头,裴宁命令这些重甲步卒脱下盔甲,驱赶他们回到何家沟,魏展眉从空旷的粮仓中取出铁锹分给降卒,让他们挖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重回此地的降卒心中纷纷咯噔一声,用以泄补充粮草的屠村画面历历在目,如今被押回此地,人人心如死灰。
挖了整整一夜,此刻大日高悬。
精疲力竭的降卒们埋葬完最后一具尸体后转身朝着监督的裴魏二人说道:“小的们是真心悔过,二位大人能否网开一面。”
说话的降卒总觉的有什么地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见裴宁擦了下喝完水的嘴唇,这名降卒才想起来劳作了这么久,从天黑挖到天亮,一刻不带停歇,可自己和战友居然没一个觉得燥热的,阴冷的感觉始终环绕他们周身,天上的太阳仿佛月光般冷清。
裴宁摇摇头,从袖口取出一张行灯符,指尖挑一点朱砂为符箓点睛,声音嘶哑说道:“能否活命我说了不算,你要问问何家沟的村民。”
“大人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这满地尸体还会诈尸不成。”刀头舔血动辄屠村的兵谁会相信惨死冤死的魂魄会前来索命的事。
直到那张符箓凭空飘起,那些降卒惊骇不已肝胆俱裂,一个个何家沟村民的冤魂不知何时静静的围绕在他们身边,有些女子魂魄衣不蔽体下身流血却牵着丈夫的无头尸体,有些被勒死的老人魂魄伸着长舌头怀里抱着生前被摔死肠穿肚烂的小孩魂魄。
何家沟的村民魂魄手刃了仇人,回头纷纷向裴宁和魏展眉跪地磕头,最后在阳光下冰雪消融。
“公子,这样做值得吗?”
一张赵无咎送的行灯显形符纹银千两,不是用来避开险境而是帮助何家沟村民魂魄显形,自己是跟对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不帮这些冤魂缉拿到元凶,总有一天这些滞留在阳间的魂魄会被阳间罡风惊雷抹掉记忆,成了被本能驱使攻击周围一切活物的厉鬼,最终被不明就里的驱魔人或者游方仙师将他们当成袭扰四方的鬼物降服,打散仅有的魂魄再无来世,这样对他们来说不公平。”裴宁长叹一声,久久无言。
魏展眉注视着自己选的人,虽然长的一般,可越看越顺眼:“公子,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那就先只管眼前的。”裴宁从念珠中将状元箱取出递给魏展眉:“走了,老魏庄小魏庄不远了吧。”
魏展眉背上状元箱转身面对裴宁:“公子,我刚生下来其实字玉香,只是母亲说既然改了名那就连字一起改了,如果老家的人还在,估计会喊我玉香。”
蹲着的裴宁抬头看向背对阳光的魏展眉,身材高挑,鼻梁挺翘,小鹿一般清澈水润的眼眸毫不掩饰其中对自己的仰慕,紧致的两腮上满满的胶原蛋白还带着些婴儿肥,让裴宁这个两世为人的老色批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心中不由感叹:“也就是这个世道太乱,不然找个乡下男耕女织与世无争岂不快哉?”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刚萌便被裴宁按了下去,没有在这个世界有立身之本,何以为家,徒增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