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许钦言同样不甘示弱,“那我也不介意现在就一刀捅进沈涣的心脏,大不了鱼死网破。”
靳重小声地喊他:“许钦言,你一定……一点要这么做吗?”
我看到许钦言脸色的坚持和执拗就松动了那么一瞬间,继而就像山间历经过风吹雨打也依旧岿然不动的花岗岩,变得坚定起来。
我突然就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他早就没办法回头了。
从许衷开始制定并实施那个计划的时候,在许志国在许衷的意料之中选择将许钦言从加拿大接回来想给他压力的时候,又或者更早的时候,他的出生和存在,已经注定了他必须要和许衷纠缠到现在的结局。
只有我作为局外人,是被这场无妄之灾牵扯进来的倒霉鬼。
许衷平静地耸耸肩:“你现在还对一个疯子抱有希望吗?”
靳重徒劳地张了张嘴。
许钦言抵在我脖子上拿刀的手颤抖起来,再一次划破了那层皮肤。
他离我那么近,身上的温度却那么冷,冷到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颤抖是因为威胁到我生命的水果刀,还是因为他的靠近。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想要英雄救美,怎么能跟一个头脑一热的莽夫一样呢?”许衷逼近了许钦言,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朝我笑,“你是不是在加拿大呆太久了,不太了解国内的行情?”
他几乎和许钦言异口同声——
“这种情况当然要第一时间报警啊。”
“你居然敢报警?!”
许钦言一把勒住刚放松下来的我的脖子,我猝不及防,险些因为他的动作背过气去。
靳重的反应比许衷还大:“许钦言!”
“我建议你现在松开沈涣,把刀放下来,”许衷站定,他眼睛里浮现出凶光,许钦言的举动无异于在他的底线上来回摩擦,他撩起一侧的头发,露出了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微型耳麦,是警方用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不然我就联系狙击手了。”
许钦言的脸色变幻不定,我对“狙击手”这种没有特别确切的认知,但是许钦言和靳重明显不同,至少靳重先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在这场荒谬的绑架中唯一的作用都在摇摆不定的立场中消磨殆尽。
“我不确定狙击手的枪会对准你的心脏还是手掌,但是我能肯定,一定比你用刀的速度快。”许衷慢悠悠地说,他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恨意,让我有那么一时半刻恍惚了一下,“十几年前,你能用各种小心思和不入流的手段抢走所有我在乎的东西和人,我没有说过什么;可是你把主意打到了沈涣身上……他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拱手让人的存在。”
许钦言低声重复:“拱手让人?”
许衷像是回想起什么,强撑着没露出内疚的表情。
我却知道,他是想起了当时想利用我去接近许钦言的事情。
许衷移开了原本一直盯着我的目光,他轻咳了一声:“许钦言,这回是我给你选择了。”
许钦言就像没听到一样,低低地笑出了声:“你真的觉得,我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他猛地松开我,原本就有点长短腿的椅子顿时失了平衡,带着我要栽向地面时,许衷扑上来想要扶住椅子。他的脸离我太近了,嘴唇都要蹭过我的侧脸,眼底的焦灼和担忧就要溢出来
——许钦言就是在这个时候举起了手里的水果刀,银光闪过,和狙击枪乱晃的红点一起让跟我瞳孔一缩。
“你的结局”
我第一次觉得利刃刺穿皮肉时发出的声音那么清晰,清晰到我都要以为是有人在我耳边放了扩音器,那一瞬间的声响让人肝胆俱颤。
我的后脑勺被许衷用手垫住,即使倒在地上,也没感觉到疼痛。
反倒是许衷轻轻地抽了口气。
我顾不上身上有些松动的绳索,也顾不上去看许衷的脸,只想知道许钦言那把水果刀落在了谁的身上。
许衷先我一步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捂住我的眼睛,语气又轻又急:“不是我,你别看——靳重刚刚挡住了许钦言刺过来的刀,是他……”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救了我和许衷。
事情发生的太快,谁都来不及反应,无论是我还是许衷,都没能窥见最重要的细枝末节。
我从许衷的指缝里向外看去,只看到一点点红在地上缓缓流淌。
“当啷”一声,是水果刀落地的声音。
窗外狙击手的子弹终于找准时机,射穿了许钦言的手掌,难以抑制的痛呼声盖过了靳重的喘息,仿佛是战败者最无望的咆哮。
“沈涣?沈涣!”
许衷手忙脚乱地解开了绑在我身上的尼龙绳,他的手一直在抖,像得了帕金森。
我想朝他笑笑,告诉他自己没事,手却被许衷握住了。
他的手冰凉,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许衷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我的身体,总算褪去了在许钦言面前强装出来的镇定自若和冷静自持,眼睛里的心疼和愧疚终于溢了出来。
“对不起……”他喃喃地说,头摇得像拨浪鼓,“对不起……沈涣,这件事怪我,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是我的错。”
许衷的手指从我额角的伤口上擦过,再落到了僵直的右腿上,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露出这么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缓缓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许衷的背,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靳重,血从他身上涌了出来,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还在起伏的腹部判断他还活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