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复着那个问题:靳重知道,在你眼里的他这么不重要吗?
许钦言不答反问:“知道,他当然知道——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是觉得他很可怜吗?”
我点点头。
许钦言难以苟同:“他只是得不到我的爱而已,这有什么可怜的——我还没对谁动过心呢,沈涣,说不定你就是第一个哦。”
我自动忽略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对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靳重和许钦言的关系心知肚明——我在靳重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许衷和许钦言在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不管是眉眼间微妙的重合,还是性格中习惯性事不关己的那一面。
唯一不同的是许衷爱上了我,于是他以前坚守的立场、矜傲的性格、嘴硬的态度,都成了被白蚁蛀空的树干,不需要用力,一推就倒了下去。
如果许衷没有爱上我,那么在他眼里的我,是不是就像许钦言眼里的靳重那样,只是一个心甘情愿被他利用、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的棋子呢?
“你还在听我说话吗?”许钦言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他提醒我,“现在是红灯。”
我停了下来。
这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从我的视角看过去,能看到旁边小区的楼层里,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光,在等待某个未归的家人。
马上就要到迎华小区了,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我转过身面向许钦言:你还要跟着我一直走下去吗?
许钦言很聪明,他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未竟之言:“要到你家了,而你不打算请我去你家吃个宵夜,对吧?”
我笃定地摇摇头。
我不想让许衷和许钦言再见面,更不想让他们俩起冲突。
更何况,我自认为已经看清了许钦言相较于许衷要更加冷心冷情的性格,不想跟他有太多的往来。
至于许衷的计划……
只要在许钦言眼里许衷还是那么在意我,那么他就不会早早地决定放弃。而我觉得自己同样没必要无时无刻都跟许钦言待在一起,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对着我就扬起来时会想起靳重,他把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全都交付在许钦言手上,得到的却是许钦言再轻蔑不过的一个眼神。
他的确比我可怜太多。
即使许衷对我同样也有过算计和利用,至少他在眼泪和愧疚中给过我爱意,这已经比靳重好很多了。
只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还是会思考自己和许衷的感情问题。
爱与不爱已经不是重点,欺骗和利用才是。
我想不明白许衷是怎么做到一边下定决心要利用我,一边又克制不住地将心给了我。
在无数个我不在他身侧的白天和黑夜里,他会想什么呢?
“我也不想跟许衷见面,”许钦言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摇晃着手里的矿泉水,“但是我跟你还是能见面的——你帮我问问许衷,今年年夜饭会回许家吃饭吗,姐姐是一定会来的哦。”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许钦言嘴里的“姐姐”是谁,毕竟他说的那么流畅,我都要以为他和许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姐弟了。
我准备回家后问问许衷,就径直往小区里面走。
只是在走进小区门口的前一刻,我微微扭过头,看到许钦言转身的背影。
在他离开的方向,是靳重低垂着头,有些弓着背的身影。
“不爱我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衷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被他突然开口的声音吓了一跳,用力眨了眨眼才看向他。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你皱着眉,”许衷摸了摸我的眉心,似乎想将我眉间的皱痕抚开,他说,“到底怎么了?”
他的五官眉眼在台灯朦胧而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点模糊,唯独是脸上的表情格外清晰,是过分明显的忧心。
我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许衷柔声问道,他的态度很是温和,语气也相当平静,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我和他在对视间,也只听得到窗外冬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犹豫了半天才说出口:就是觉得你们许家的男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挺相似的。
许衷的脸色变了。
他强笑着扯了扯嘴角,表情难看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嘴唇嗫嚅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声音很轻:“沈涣,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和他们俩放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我摊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许衷看上去都要哭了,下唇被咬得发白,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克制着不让自己再靠近我,又使劲闭了闭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跟许志国、许钦言……不一样的,”毯子的一角被他攥在手心,将一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对现在的许衷来说,似乎格外艰难,他死死地盯着我,“他,他们……”
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能徒劳地重复那句“他们”。
我盯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忽视他攥住毯子时因为用力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我甚至有点事不关己地在心里猜想,许衷要说什么呢?
我知道,许钦言也好,许志国也罢,他在某些方面跟他们是截然不同,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
只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在还不知道许衷的身份之前爱上他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人,许衷会像对我一样对待他们吗?他也会像爱上我一样爱上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