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是自然苦的,可在军中谁人不苦!
诚然,文茵是名女子,女子想上战场,立军功,去当将军指挥战争,听起来就是稀罕事。
但在历史上早就有多个先例,这可比阿母要名正言顺入朝堂从政容易一些。
因为军功是实打实的。
何况,文茵的阿父是文信侯,阿母是夏阳君,就算他们人不在咸阳,其名声也在庇佑着自己。
她还有皇上与太后照拂,军中有人议论,却没给文茵带来实际伤害。
而在军营里,她的那些同僚,不知有多少是寒门出身。
阿母努力这么久,对于平民来说,也就是刚够吃饱饭。
相比较之下,文茵并不是最苦的。
吃一番苦,征伐南越,而后是百越,期间又随蒙恬师父去过边关。立下数个功劳,她从百夫长一路往上爬,做过蒙恬师父的副将,最终成了同僚敬佩的仲姜将军,难道不值得?
“倒是阿姐,”文茵问,“那劳什子史书写的如何了?”
“哪儿有这么容易
。”
德音忍俊不禁:“要写史书,就要一笔一划来。区区几年就能写成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写了?还需要很久呢。”
文茵暗道一声麻烦,又问:“家业呢?”
德音不答反问:“你吃穿都是哪儿来的?”
行吧。
父母就生了这一对双胞胎,总有一个要继承家业的。秦国的外姓封邑不传承,可是吕不韦还有各地的商铺与商队呢!
眼看着文茵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德音自然而然地承担了下来。
她倒不觉得委屈。
德音喜欢文字篇章,也擅长算数记账。不论是帮着父母著书,还是被父亲作为商业继承人培养,她都很感兴趣。
也幸好姐妹二人性格、志向相距甚远,不必争抢。
文茵见德音,虽欢喜不已,但也没忘记她为何而来。
思及宫中之事,当妹妹的一声叹息:“可惜你没见到太后最后一面。”
回想起赵太后日日絮叨的模样,文茵既难过,又觉得好笑。
太后很疼她,阿父阿母走了,更是对文茵百般照顾。十年来她一见到文茵,又不免埋怨阿母。
说她狠心,竟然也不回来看看故人,又说她不负责任,女儿丢入军中婚事怎么办。
后者更让文茵头疼一些。
可是现在,太后人没了,文茵反倒是思念起她的唠叨来。
太后与阿母,在邯郸相逢,也算是共度危机的朋友。可到了也没见到最后一面。
“阿母说了。”
德音见文茵难过,轻轻牵起妹妹的手
:“她该做的都做了,无愧于太后,二人就这么分别,也好。”
文茵难过点头,又忍不住补充一句:“你没受过太后催婚,也太不公平啦。”
德音又是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姐妹二人都没定下亲事呢。
文茵本以为阿姐要就此揶揄一番,她连腹稿都打好了:反正阿姐也没定亲,她敢调侃自己,文茵就敢挤兑回去。
结果不曾料到,德音压根不接茬。
她帮阿父打点生意、各地奔波,见过的人与出席过的场面比文茵多得多。应付起文茵这般直肠子,可不止是圆滑那么简单。
“我许久没回来,”德音亲切地转移话题,“文茵带我去食肆与商铺看看如何?”
亲姐都发话了,还能拒绝不成?
文茵留给德音一些梳洗换衣服的时间,待到晌午,二人才出门。
太后逝世,来到咸阳的不止是德音。
各地郡县的旧贵们,不少也听说情况,前来咸阳。驿馆门前熙熙攘攘,食肆里也是坐满了人。
——太后生前说过,自己活一辈子,也算是无怨无悔。就别搞什么国丧招惹麻烦,她喜欢热闹,更愿欢天喜地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