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看着这密不透风的风墙,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花瓣,以内力掷出,花瓣顷刻便被风撕成粉末。
当真是出师不利啊。他叹了口气,干脆席地坐下,等着谨羽送他出局。
然而谨羽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反倒在风墙外头调笑道:“小仙友,现在将你送出去太可惜了。你且在里头歇一歇,看看姐姐如何解决余下的这些歪瓜裂枣。”
言昭翻了个白眼,能来参加万真大会的,好歹也是诸境各大族派的子弟,若论容貌,不至于歪瓜裂枣,若论出身,谁能比这苍鹭妖邪门?
显然,场中这样想的不止言昭一人。谨羽此番狂言被不少还在争斗中的散仙听了去,一时间恼怒不已,纷纷向她袭来。
可这人不正经归不正经,御风的手段倒是练得出神入化,几番争斗下来,场中竟真的只剩寥寥数人。
言昭此刻没了顾忌,反倒静下了心神。仙界习剑之人甚少,因此他所习的剑法,大多是凡间留存下来的,面对悬殊的修为时,自然是束手无策。倘若是哪位剑修仙尊的心法,倒还能搏上一搏。
他回想了一下,曾习过的剑法中,只有一式碧海潮生,出自东未神君之手。
他悄悄试了试,未能破除风墙,但将其往外逼退了些许。
言昭心道有戏。然则他没有其他招式比这碧海潮生更管用的了,复又陷入了窘迫。
风……须得比风更快才可破。
福至心灵一般,他想起近日一直在练的那一招——万真宴会那天早晨观摩来的那一招。当日他模仿来后,忽如打通经脉般内力充盈,但后来再练时,却总不如意。他想起那青年舞剑时,如风如影,身型莫定,倘若那人当真是青华帝君,那么他只消将这剑招真正学会了,便能破除当下的困局。
“凝神……”言昭听到外头争斗的声音越来越少,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闭眼,将全部神思沉于剑上,识海中不断重演剑招的每一幕,每一个动作。
言昭不知晓的是,芥子外,主座上已然有人落座了。
君泽垂眼看着会场。
芥子的屏障上,写上了每组仍未出局之人的名字。甲组现下只剩三人,其余二人的名字,君泽在慈济整理的参会人名单上见过,余下的这一个“言昭”,应当就是他让慈济添上的那位小剑修了。
君泽转而看向甲组的芥子。风墙将言昭挡了个严实,众人只能看见谨羽在与余下的那名玄狐族小仙陷入缠斗。
旁人瞧不见,君泽却晓得,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剑修,竟在这种境况下,入定了。
忽然,那牢如高塔的旋风发出一声清啸,旋即碎裂成无数道风刃,在芥子中横冲直撞起来。诸多花木被风卷断,残枝乱飞,谨羽与那玄狐族小仙猝不及防,双双遭风刃或断枝撞飞。谨羽在即将出界之时,迅速以身为介,画出一道阵法,解了周身风势,另一人则已经掉出了芥子。
屏障闪了闪,最右边的名字渐渐熄灭,只余下谨羽和言昭。
谨羽以手撑地,大喘了几口气,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言昭站在狂乱的风刃中,竟毫发无损,疾风一触碰到他,便化作柔缓的清风。
一如那被风墙卷碎的花瓣一般。
言昭并无犹疑,他提剑骤然跃起,竟借力于狂风中的残枝,仿若在空中行走一般,片刻间便来到谨羽面前。
自然,还是剑先到。
谨羽堪堪躲过一招,再使风刃,却发现伤不到言昭半毫。
她凝眸一看,言昭周身像是覆了一层结界般,光华流转,正是此物抵掉了风刃的攻势。
言昭似是看出了她所想:“是剑意。”
谨羽只怔愣了片刻,便仰头笑了一声,并无不甘,倒有些羡慕的意思:“真是想不到。”
“小仙友,我认输。”言罢,她转身果决地飞出了芥子。
甲组的屏障再度变幻,只余下了一人的名字。芥子外此时已然一片哗声,不少仙君窃窃私语,有打听这言昭身出何方的,也有惋惜谨羽遭人捡漏的。
只有慈济神君张口结舌,愣了好久才转身问道:“帝君,言昭方才使的是……您的长风碧落?”
君泽的目光仍落在那名收了剑还在发呆的小少年身上,良久,方才回了一声“嗯”。
言昭走出芥子,竟第一眼朝主座看去。他似乎也没料到君泽已经在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抬手行了一揖。
慈济神君愈发诧异,目光在这两人身上逡巡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咽了回去。
谨羽此刻正乖顺地站在她师父青云仙君的面前听他数落,全然没有了方才在芥子中轻狂的模样。
青云道:“你个不成器的,本来十拿九稳的局面,这下倒好,拱手让人了。只是那言昭小友,初看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毛孩,怎的最后突然发力?”
谨羽难得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曾说我于御风一术乃是天资聪颖。言下之意,无论哪一道,都有资质非凡之人。就徒儿看来,此人于剑道的天赋,远在我于御风术之上。他起初使的都是些凡间的剑法,凡人使剑,自然多有约束,他才发挥不出真正的能力来。最后那一招似乎是他刚刚在芥子中才学会的,更契合神仙的剑法。无论他是师承了哪位剑尊,还是哪里拾来的一招半式,小小年纪能用到这般程度,都不容小觑。”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师父,”谨羽狡黠一笑,“我赌这位小仙友,不出千年,便能跃上神君之位。”
青云仙君抚了抚白须,沉吟了片刻,慨然道:“千年的神君,这洪荒以来,可就那么廖廖几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