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彭爷爷今年高寿九十有八,一辈子为人正派,也乐于助人,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包括石老爹这所房子的宅基地,也还是他提名给批下来的呢。而提起他就不得不想起一件趣事,也是他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彭爷爷是村里老一辈中为数不多的几位识字的人,年轻时听说还上过私塾,早年还去过沿海,也算是见多识广一群人。那年春天,村里的一个痞子突然跑到彭爷爷家,硬拉硬拽着非得让跟着他走,口口声声说让其给主持公道,一路走一路说,磕磕巴巴总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月前痞子好不容易凑齐了钱从隔壁村买了一头老水牛,刚伺候没两天,同村的二虎子就跑来找到他,硬说牛是他偷了他家的牛,现在不但要把牛牵走,还要他赔钱,不然就报派出所把他抓起来游街。因为平日里痞子人缘不是很好,再加上他孤家寡人一个,无人帮衬。反之二虎子虽然有些偷奸耍滑,但总算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大多都站在二虎子一边,更没人出来帮痞子说话了,反过来还劝着痞子,人穷点没关系,但穷也要穷得有志气,不能坏了德行。搞得痞子悲愤交加、欲哭无泪,只能跑去村长家,让其主持公道。
知晓了来龙去脉,村长就认认真真地问了痞子,牛到底是不是他买的?
在得到痞子确定的回答之后,就说那你把卖牛的那家人找到给你证明不就行了吗?
结果痞子说,就是因为那家人要搬家了,才把不好安置的老牛便宜卖给他的,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人了。
老村长一阵无语,这事也能让他给赶上。心里其实也不怎么相信痞子说的话,毕竟平日里的他就干不出啥好事来,又没有娶妻,一直都是村里的“困难户”。
便好奇问他,为啥突然攒钱买牛了?
痞子人虽然不咋地,但是此刻脸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明白。原来是日前他看上了乡里的一个年轻女子,女子妈妈也知道他是啥人,就摆明了说,要是想娶她女儿,至少得家里有条牛,仓里有粮,不然把女儿嫁给他,怎么能保证不饿肚子?
痞子这才如浪子回头、幡然醒悟,决定重新做人。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搬砖头、夯土方,好不容易才攒够了买牛的钱,有了牛,再耕种一季,也就够了娶心仪姑娘的条件。
可谁知道这事被二虎子给瞄上了。
村长当然也知道二虎子,相较于痞子来说,他也不是啥好东西,早年不就是他把痞子带坏的吗?好在他有个有本事的爹,给他找了门厉害的媳妇儿,有了彪悍媳妇儿管着,这才有所收敛。今儿个,这事不好办呐。
果然,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但也都拿不出证明牛是自己家的有力证据来。眼看就要争得不可开交打起来了,村长彭爷爷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也是他在书上看到过的案例。
于是,村长叫停了众人说他有办法断案了。把痞子叫过来,叫他去村口的井里打壶水,回来就知道这牛到底是谁家的了。
等痞子走远后,村长当着大家的面问二虎子:“虎子,反正现在你也证明不了牛是你家的,干脆我做主,一会儿把牛判给你,然后我们把牛给杀了,你得牛肉、牛骨、牛肚腑,然后给我分两条后腿,你看怎么样?要不,我就把牛判给痞子,让他分给我两条腿也是一样的。”
二虎子歪着身子想了想,没怎么迟疑,就爽性答应了下来。
村里围观的人中有些不免面露疑色,觉得村长此事做得有些不妥,但也没站出来异议什么。等痞子回来,村长把壶又交给二虎子,让他也去村口打壶水回来,顺便还给他挤了个眼。二虎子以为胜券在握,屁颠屁颠就跑去打水去了。
等二虎子走远了,村长照旧问起痞子:“痞子,现在你是证明不了牛是你家的对吧?那么干脆我做主,一会儿把牛判给你,然后我们把牛给杀了,你得牛肉、牛骨、牛肚腑,然后给我分两条后腿就行。你看怎么样?要不,我就把牛判给二虎子,反正他刚才已经答应了分我两条腿了。”
痞子呆住了,一副要哭了的样子说道:“村长,你咋能这样呢?这牛分明就是我花钱买的,凭什么就给杀了?你要是想吃肉,要不我把家里那只鸡逮给你吧,别杀我的牛,我还要留着它耕田,明年好娶媳妇儿呢。”说着说着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悲悲戚戚、凄凄凉凉,围观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村长见状,哈哈大笑道:“大家看见了吧?这牛是痞子买的,肯定舍不得无缘无故拿来割舍。反观二虎子,不是自己花的钱,肯定不心疼,还想着赚大半头牛呢。哈哈……”村长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村民围着,都表示佩服村长的睿智。等二虎子打完水回来,老早就等在一旁的媳妇儿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边教训道:“叫你自作聪明,现在丢人现眼了吧?回去我再收拾你。”
村长成功的解决了这一纷争,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了好长时间。而今儿个又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无非就是想认识一个大城市的人,又是医生,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就是近水楼台吗?再加上石老爹又是个有本事的人,跟他走得近一些,总是有好处的。这不,今儿个就得了一个红包,看分量还不少呢。
暂不提村长的小心思,辜老爷子的大心思图谋更是不少。收得陈石这个徒弟,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借着他的天生五行奇异,加上自己的调教,日后定能助益不少。况且,陈石收为门徒,其父这个药工还不为他所用?现在世间的药越来越假,也只有他们才能轻而易举的辨别出真知良药,还可以加工一些程序复杂、条件苛刻的药引。其实,这也不是利用。这些年,自己在医学界的徒弟并不少,且都得自他的真传,现在可不兴古时候“留一手”的那一套,甚至有些传人在某些领域比他这个师父还要厉害,自是为之高兴还来不及。但是,自己在另一个领域的传人却平平无奇,甚至逐渐凋零。没办法,天赋是这一门的底限,而这个底限就足以让绝大部分人终身立于门槛之外。现在好不容易碰到陈石这个先天机缘的人,又是故人之后,将来如果成就非凡,传承自己衣钵又有何妨?
反观陈石现在也很开心,不光是辜爷爷的到来让他躲过去了一顿打,更为拜辜爷爷为师而兴奋不已,有一种江湖奇缘的感觉,再加上辜爷爷曾经还赠送给他一瓶生元丹,一听名字就很高级,现在他都不得不相信自己就是那连环画里最拉风的主角了。
一切妥当之后,辜老爷子又跟石老爹谈了一些药材方面的事,顺便确认了陈石去师傅那儿的时间和安排,还嘱咐石老爹一切行程无需操心,自有他县里的徒弟招呼周到。
晚上,在彭爷爷盛情难却的情况下早早的就吃了晚饭,因为开心还喝了几杯小酒,散席之后果断谢绝了彭爷爷的挽留,相约如果到了省城,一定到他家做客的客套了一番。
也顺便谢绝了石老爹的挽留,他下午的时候就联系了徒弟,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晚上就在他那儿歇息,顺便会诊几个疑难杂症,明儿安排徒弟来接陈石,下午还要忙着返回省城。
送别了辜老爷子之后,石老爹站在那儿一阵惆怅,这所生的事让他嗅到了一丝当年自己想遇却没有遇到的异界气息。自己现在把小小的陈石亲自交到了这个异界的手里,不知是对?还是错?自己不想小陈石跟自己一样一辈子碌碌无为,可自己又何曾替小陈石想过,他是否愿意碌碌无为?又或者说小陈石喜不喜欢这样的世界?还是说,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做一个平凡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甩了甩头,把一切烦恼统统都甩出去。现在他想这些也没用了,已经踏出去的步子,就算再收回了脚,脚下的脚印依旧存在。就让他自己去创造自己的路吧,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最好的,不给他添麻烦就行了。暗自心里,他好像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看着在那儿蹦跶的小陈石,眼中宠溺之色悄悄隐去,喊道:“陈石,过来,去把通知书拿来。”
陈石扭头,不可思议的盯着石老爹,他咋还记着这茬?
石老爹:“愣着干嘛?没听到啊?”
陈石这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慢条斯理的挪着脚步,还委屈的说道:“爹,明天再看嘛,我困了,想睡觉了。”
石老爹自然当仁不让,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桌子上的镇尺。
这晚,邻居都听到了陈石的鬼哭狼嚎,而周边其他更多人的家里,也隐隐传来一片哀嚎,此起彼伏,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