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金陵之战的前夕……”代天浩闭眼回忆着,与之前不同,他几乎没有怎么思考便流利的说出,“我只身潜入金陵刺探情报,当时被几名秦兵当做外籍商人刁难,是阿瑶出面帮了我。”
“我当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哪个心善的大家小姐。”代天浩取出一枚令牌放在石桌之上。
银龙环绕其上,唯有四字“龙骧将军”。
“这傻丫头当时只是想来金陵看望父亲,但消息滞后了些,没有来得及和秦军的残兵一同撤退,被当时我们驻扎在郊外斥候部队给抓住了。”
“当时她被押送到我帐内时,真是震惊了一下。”代天浩拿起令牌,“本来按道理我应该不掺杂任何私情将她押送到后方交给周元武处置……”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当时的面孔,我却下不了那个决心。”代天浩的声音平和无比。
“一个涉世未深的公主,尚且能意识到他们国家所犯下的罪恶,愿意用真心去对待那些与她毫无干系的平民百姓……”
“也许很多姓秦的人有罪,唯独她和她的父亲。”
代天浩握紧了令牌。
“我却认为是无罪的。”
他继续说着。
“我没有多少时间去犹豫思考,我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是我在秦末的战争中唯二由心而选的一次。”
“我把这令牌给了阿瑶,并掩护着她逃离了军营,她得以安全的回到秦国东都武康与她父亲汇合。”
“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代天浩松开了手,那令牌重新安静的躺下。
“云曦你也知道,秦帝国的东都武康,是被何人所攻破的,对吧?”
“嗯。”唐云曦自然知晓,东方龙族虽然与世隔绝,但他们也并没有放弃取得外界情况的机会。
即使待在天屿,唐云曦一样可以得知外界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被周元武派遣,领三万精兵先临武康,秦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那个年仅二十出头的秦煌,为避免破城后遭到更坏的结果,领着全体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向你投降了。”唐云曦记得十分清楚。
“嗯,但无论是西方还是你们的人,应该都不知道一件事。”代天浩点头,却又引出了另一个话题。
“在我接手武康前,秦帝国最后的一次抵抗战,芒山战役,也是我与阿瑶的父亲秦天的最后一次对决。”
唐云曦也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
“难怪,我们的探子回报时说芒山附近有激烈的灵力波动。”
“没错,那一次我们两都选择了以修炼者的身份进行最后一战,我们的大军隔着淮水对峙,等待我们最后谁能走出。”
“可是,神州的修炼者不是有规定约束吗?”唐云曦有点疑惑,“修炼者们应该不能将自身的能力用到平民之上,也不得出手干涉尘世政治吗?”
“是这样没错,因此我与秦天是以个人名义约定,作为老对手,我们相互认可欣赏对方,但碍于统领军队的将军身份,我们先前无法放手一搏。”
“秦天是当时秦国唯一的倚仗了,如若他败了,一切都将毫无疑问走向我们预想的方向。”代天浩似乎很怀念与秦天作为对手的那段时光。
“芒山已经是武康城西面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秦军于此折戟,那武康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等待它的只有一个下场。”
“对秦天来说,要想先解决这燃眉之急,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我——毕竟百战百胜的龙骧将军死于秦帝国穆王之手对天龙军的影响有多大,不必多说了。”
“对我……没什么比能够与自己欣赏并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战更有诱惑的事情了。”
唐云曦看见代天浩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是对战斗的渴望与期待。
“也就是说……”唐云曦犹豫着。
“没错,全力之下,我体内的那个人格显露……我没有来得及收手,我亲手杀了阿瑶的父亲……”代天浩替她说出,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在秦天弥留之际,他托付了我一件事情。”代天浩又取出一支银制的凤凰簪,“他希望我能再救一次阿瑶,无论秦帝国有多少过错,这都与阿瑶一个不问政事,整日深居府中的女子无关。”
代天浩又将簪放在了那块令牌上,两物皆为银色,在皎皎月光下更为亮眼。
“他说秦帝国灭亡已是既定事实,交战前他便没有任何侥幸心理存。他知道多年来秦帝国已然丧失民心,内忧外患,积重难返无以回天,即使这次拦下了我的先锋军,还有十几万的天龙军一样会接着来到这里,在大半个大6人民的支持下,灭亡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作为秦帝国的亲王,即使知晓国家沦落至此乃是咎由自取,即使知道自己在自己的辖区之上亲民爱民并无过错,即使知道为秦帝国而战最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者,在我看来,是可怜的愚者,也是可敬的勇士。”
代天浩的语气里少有的透露出敬意。
“秦天拜托我,日后周元武清算秦王室之人时,若我能够保护阿瑶,就请再帮助她一次。”
“他就没想过你凭什么要答应吗?”唐云曦问了一句。
自然,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将灭的国家,秦天只凭一番话就想让代天浩做事,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他也是在赌吧……”代天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想再见到阿瑶一面……”
“那双如墨的眼睛,我还想再见到一次。”
“而后我接受周元武的任命,先行出战,兵锋直指武康。”
“秦煌投降时,我派人四处寻找阿瑶,最后在她的府中找到了她。”
“她很惊讶我居然找到了她,然后……”
“她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