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弟被我亲自下令处决,我一手谋划了针对二弟的局,可惜一招不中,满盘皆失。”
“陛下,收手吧,到此为止,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文远劝解着。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放弃的理由了。生的事情不会再改变。”
“我把弟妹牵连了进来,这是我的错,但我不会后悔,再来一次,碧云园那天的事情,还是会生一次。”
周元武拨弄着大拇指处的戒指,眼中寒光乍现。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
文远见过许多君主,他们都是如此。
知错,认错,却就是不改错。
他们宣扬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他们尽情享受着权力带给他们的一切,这一切的代价,却总有人背负,那些背负着代价的人,可以是一两个臣子,也可以是这天下众生。
一旦他们认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滔天的权力便可成为他们一路走到底的最大保障,他们不会和普通人一样,细细的计较得失,相反,在完成他们的目标时,他们可以不计得失。
周元武说的没错,站在这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他所思考的,所担忧的,所关心的,便与普通人截然不同。
他要思考如何治理这个偌大的国家,管理这以亿为计量的天下人民。
他要担忧自己手中的权力是否完整,朝廷之上的文武大臣们是否忠于自己。
他要关心自己的后继者是否合格,能否放心的将这个国家交付给后代子孙。
这些事情,都是他要解决的,而且几乎不能让外界来干扰自己的决定。
他能依赖的,的确只有自己一人。
在他登临帝位之前,他们是兄弟,在他登临帝位后,他们就是君臣。
帝王之事,也不是能用一般的标准去评价的。
文远看着眼前的男人。
多年前,当他还只是一支起义军的领时,他的身边有着三万多志同道合的人,有他的两位过命之交的兄弟。他无比年轻,有着一副少年模样,和希望改变世界的伟大理想。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统治着无数的人,但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并肩而行的同伴了。他已经步入了中年,已然老道成熟了,却深陷于权力的泥潭中无法脱离。
“看来前辈坚持着不想让我继续动手的想法,但可惜了,我曾经采纳了前辈的许多建议,但今天,我不得不拒绝反对。”
“陛下若是坚持想做成一件事,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陛下的想法的。”文远说着,“陛下才是帝国的主人,一切的决定,无论对错,是否合理,都由陛下圣裁。毕竟这个国家,只有一个站在最高处的统治者,站于高处之人,他眼中的风景,自然不是低位的人们能理解想象的。”
周元武很满意文远的态度,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看来前辈是能理解我的想法的,也是能理解我如此行动的目的。”
“那么,文国公,朕现在问你,代天浩,究竟去了哪里?”
称呼的改变,已经意味着现在不再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晚辈对一名历世千年的前辈的询问,而是一名帝王,对他的臣子的命令。
“臣早已给出了陛下答案。”
“那只是个传说。”周元武说着,“朕倒更觉得他去的是东屿。”
“这就是老臣的答案,陛下相信与否,老臣无法决定。”
“朕会继续派人出海搜寻的,东屿也好,所谓的仙岛天屿也罢,朕倒要看看,他究竟能逃到哪去。”周元武言毕,拂袖朝门口走去。“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朕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天命……”
周元武出冷哼。
“一样要被朕牢牢掌控。”
文远侧身让出一条道路,“恭送陛下。”
文远没有送客,他只是走到自己的书案边,扶着椅子坐下。
先前沏好的热茶此时已经冷却。
人走茶凉。
文远拿着茶杯,来到窗边。
“天命……呵。”他无奈的笑着。
“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曾经的天恂不行,始皇帝不行,他文远也不行,至于这个年轻帝国的皇帝陛下……
当然更不行。
“但愿,命运由人,不由天吧。”
冰冷的茶水被泼洒在窗外的地面上,文远哐的一声闭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