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这种侮辱的言论早已免疫,不再是刚开始听到时的无知和愤怒,也变得从容不迫,“那你真是讨厌对人了,我就这点优点全被你发现了。”
难为他第一次了解我,我这人不仅记恩,还特别、尤其、格外、非常记仇。
“你知道陈揽朝为什么救你吗?因为他就喜欢你这种的,英雄救美的桥段早就演烂了,一点都不新鲜,烂,烂透了。”
“是啊,他只要看着我踹你就够了。”
刘励邢不笑了,凸起的眼珠瞪了出来,“什么?”
手起刀落,随着一声惨叫,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窗外麻雀惊吓过度,扑扇翅膀逃离是非之地。
后续是走廊里涌来一群人,警卫砸开门锁而入,紧跟其后的侍应生全都呆滞,一个个饰演木头人,比谁不动的时间长。
也是,这局面很难形容,刘励邢倒在血泊中,一块烂肉滚到一旁,不知道是被我揍得那一拳昏死过去,还是失血过多晕了。
房间里还喘气的两个人状况还算好,周桓蹲在墙角瑟瑟发抖,止不住的掉小珍珠,至于我,趁乱钻桌子底下去了。
看似是走投无路之下做出的防御措施,其实也是不给自己退路的懦弱表现。
陈揽朝推开挡路的人,不顾地上的一滩血弄脏裤腿,义无反顾地走向打斗造成的废墟,半倾身体伸出手。
我头次见到素来波澜不惊的人会出现那样复杂的表情,有难过,也有痛苦,是我看错了吗,旁观者怎么会痛苦?
他弯着眼睛,不似在笑,循循善诱地对我说:“躲在桌子下的小朋友,要出来吗?”
听了他的话,我鬼使神差地触碰到他的掌心,迫切地扑向他,迫切地脱离从前,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被抖落的月光洗净,最终化为乌有。
陈揽朝勾住我的指尖,继而一把攥住整个手背,另一只手挡住低矮的桌角,将我拽出桌底。
他用力牵住我往前走,生怕是流失的宝藏,我大步紧跟他的步伐,盯着他沉默的背影,“要我做什么吗?”
他头也不回地说:“剩下的让主家钱老板解决,他家的宴会混入社会毒瘤危害公民人身安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自有分寸。”
有无分寸是看对方地位定夺的,我最不想欠他的,可无意之间陈揽朝又保护我一次。
我踏过刘励邢的头部,鞋尖沾到的血在跨步时被甩出去,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砸在地上绽放出一朵花。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生命中悄然剥离,一点一点,直至撕扯干净。
路过门口,我看见角落里守着破碎酒瓶的周桓,他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将头埋进双膝抱着手臂闷声哭。
上一次我打开宿舍门也是看到他掉眼泪,那时严汐岳安抚他,帮他擦眼泪。
我让陈揽朝稍等一下,显然他也注意到周桓了,所以面上有些不耐烦,我只好拍拍他的手背示意别生气。
“我得告诉你一个真相。”我蹲在他面前,周桓惶恐往后躲避,后背紧贴墙壁退无可退,抬眼看向我却不敢反抗,任由我抹去他的泪水,“眼泪只对爱你的人奏效。”
“那你呢?”周桓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如果眼泪能化成珍珠,那么现在他富可敌国,我总也擦不完,真当我哄小孩呢。
“我啊,我是可怜你。”
嗯,是,扑倒了
陈揽朝拽着我一路到洗手间,一声不吭拧开水龙头,展开随身携带的米黄色刺绣手帕,打湿之后擦去残留在我额角的血迹。
“等我先回宴厅和小林总打个招呼再走,直接离开不礼貌。”由于我自带两厘米的身高优势,使得他稍稍抬起头,“你要和我去吗?还是先上去?记得锁好门,别让别人进去。”
二选一,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要跟他去跟什么小林总saygoodbye,然后借着遭受袭击的理由,理所应当地住他的房间。
宴厅还是那般热闹,一无所知的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钱小姐在人群中挨个敬酒,氛围达到顶峰。
陈揽朝走向最显眼的人群中央,与其中一位年轻男人谈笑风生,小林总举止优雅,游刃有余地应对别人的恭维。
他身边站着一个青年,掩饰地捏了两下他的小臂,小林总趁着和陈揽朝聊天之际,不露声色地瞟了青年一眼。
咱有生之年也是旁观一场大型修罗场,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正儿八经,背地里极为轻佻地搞小动作。
看得带劲的时候被当事人抓包了,青年侧了一下身子挡住我的视线,并平静地对我笑笑。
假装是装不下去的,要是我没有做出反应,他准当我对小林总有意思,所以我坦坦荡荡地对他报以微笑。
“干嘛呢?”易久安凑过来,问我刚刚做什么去了,我耸耸肩,但肩膀并不给力,刘励邢举起棒球棍砸我一下隐隐作痛。
我另外拿起新的酒杯和他对碰,“庆祝我再次获得新生。”
见我不想说他也没多问,我们就这点默契,易久安神神秘秘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然后覆盖我的杯口。
一粒白色药片掉进酒杯,缓慢溶解中冒出许多气泡,像是海底人鱼吐的泡泡。
“单是庆祝可太没劲了,哥给加点料。”他不怀好意地摊开手掌,虽然没有明确指方向,但我越过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陈揽朝,他的神情貌似有一瞬的僵硬。
我在看易久安,目光却越过易久安定格远处,陈揽朝也是一样,看来我一直被他锁定在余光范围之内。
“送你的惊喜。”他单手插兜,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颇为痞气地挑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