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從沉默中楊效能感受到談桐的拒絕,談桐也能感受到楊效的動搖。
「我明天的飛機。」楊效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麼快?」談桐下意識接道。
楊效要回英國了,他從小在西方的文化土壤中長大,國內的環境讓他難免覺得不自在。
在回國發展幾年後,他還是決定回到英國,繼續當他無拘無束的富二代演員。
「嗯,後天有個試鏡。」楊效說道。
談桐不知如何回應,只能問:「還回來嗎?」
問出口她卻有點後悔,好像她主動給了楊效一個出口,讓他得以釋放情感。
果然,他問:「你希望我回來嗎?」
談桐沒有回答,此時她為自己臉上蒙著濕巾感到萬幸,這樣她就不必面對楊效。
平日她並不總是像這樣逃避,而如今她的全部感情都在舞台上耗盡了,肉體裡空空蕩蕩,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完美地拒絕別人。
但沉默已經替她回答了一切。
楊效輕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我……」談桐試圖做無謂的解釋。
「沒關係,」楊效說,「演員通道人太多了,我去吸引火力,你從劇院正門趕緊離開,回去好好休息。」
「謝謝。」談桐沒有拒絕,她一點力氣和精神都沒有了,無法再應付各類拍照和採訪。
楊效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聲道:「我走了。」
在腳步聲中,他告別的聲音都顯得不那麼清晰。
雖然談桐在舞台上用盡了所有的情感,但她感覺還是有眼淚流了出來,被濕巾吸收後,只有一層乾燥發癢的殼蓋在皮膚上。
楊效是她的朋友,在她最痛苦低沉的那段時間,楊效給她的幫助並不只是用一句追求者的討好就能簡單帶過。
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帝王恩》,更沒有她事業的轉折和騰飛。
她捨不得楊效離開,並不是接受他的感情,而是她明白友情和愛情本質殊途同歸。
七年前,她目送段柏章離開,飛機飛躍北冰洋的時刻,她不知道她最刻骨的愛情正在葬送。
如今,她目送楊效離開,卻早已知道這是一段友情的終結。
對於楊效的感情,她早就清楚,卻無法回應。
因為她知道她們之間的不合適,楊效絕不會被一個人、一段感情束縛,自由是他的天性,而她卻根本無法承受再一次的分離。
楊效也清楚這點,因此他沒有多餘的糾纏。
談桐聽到了一聲門響,這是楊效離開的聲音。
她閉著眼睛,裝作沒有聽見,想就這樣睡去。
然而離去的腳步聲再度清晰起來,匆匆的腳步停在她的身後,一個溫暖的吻隨即落在她的額頭上。
隔著冰涼的濕巾,楊效薄薄的兩片嘴唇在她的額頭上短暫停留,又迅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