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还未完,王府侧门前停着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过来跟在队伍后头,细细数来,有十三驾之多。“王爷这是”
纵使能装如沈影,此刻也有些挂不住脸了。
叶骁轻飘飘地挥挥手,嘴里还在叫那边马车停过去点,转头又是一脸笑地看着沈影,装作懊恼地讲道:“我这幼子最是骄纵,不比他大哥沉稳肯吃苦,这路上、京中一应的衣食盘缠总得备上,还有”
他凑过头去,慎重地表露,“这里头还有好些奇珍异宝是本王要献与圣上的,一路上要劳烦沈大人派人多加照看了,不可让贼人劫了偷了去,不然,沈大人恐怕也是难辞其咎啊。”
“哈哈哈,玩笑话,玩笑话,沈大人此番劳苦功高,回去定能加官进爵。”
叶骁笑声嘹亮,沈影却是无心附和。
眼看着队伍驶出视线,叶骁推着叶正明缓缓进院,一张笑脸耷拉下来,尽显疲惫之意,言语担忧,“石二能应付得来嘛”
叶正明没有那么忧心,从进院起,他的目光只集中在一处,骨骼分明的指节骤然扭动素舆扶手,一根银针飞射出去,正中躲在石坛后方的一位婢女颈侧。
“父亲,京中眼线都处理掉吧。”
师傅住的地方幽僻,换句话说,难走。
幸亏林越舟和小九腿上带点功夫,换做旁人,走到也差不多跪下了。
翻过一个矮山头,越过一条山涧清泉,一片茂盛生长的翠绿竹林呈现在眼前,而在竹林中央坐落着一座竹屋,有前院后院,堂屋厢房,甚至还有一间小屋子用作佛室供奉佛龛。
“师傅,我和小九回来啦!”
林越舟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零零散散地提着好些新鲜蔬菜,背上还背着大铁锅,铁锅下藏着一个大包袱,连小九都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看起来倒是不太重。
师傅对她们从未讲过真名,也从未提及过往,对外只自称卧云先生。
据说卧看云卷云舒是师傅平生最爱干的事情。
“把那鸡给我扔出去!
我精心打理的院子岂能容这等吵闹之物,你觉得你师傅是个赖床之人不成?”
佛室中走出一个素衣女子,三千青丝以一玉簪轻绾,柳叶细眉,虽年过四十,但犹如尘间仙子一般,对待任何事面容都是淡淡的,唯独林越舟这个“逆徒”
能惹得她动怒。
“啊呀。”
她顺手一撒,鸡就满院子地跳了,“这是柳姨托我带给您的,您这院子也太冷清了。
莫急,我等会就砍竹子给您造个鸡窝出来,至于日常清理鸡粪之事就留给小九去做,她也该锻炼锻炼。”
小九人还没坐下歇口气,又被师姐甩了个活上身,她苦着张脸:真好。
师傅没真与“逆徒”
置气,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她等会要去哪里。
“你过来,让师傅瞧瞧。”
师傅招了招手,她略带警惕地探过身子,果不其然,一记响亮的弹脑门落在她前额上。
毕了,师傅背过手去,站得笔挺,“午间记得回来用饭。”
她乖巧地点点头,带着包袱转身出门,小九茫然地看着师傅,问:“师姐要去做什么?”
“叙旧。”
师傅望向竹林,眼里带着一丝怅惘,突然,目光清明,转向小九,冲她招招手,“来,让为师瞧瞧你的《千字文》学得如何。”
出了竹林,又爬了几里山路,在一个小山坡的向阳面,靠着一汪清泉,有一座坟头,上刻着“林越舟之母连元霜之墓。”
这是一座衣冠冢,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
她将包袱取下,从里面拿出一壶酒,几个苹果、糕点,更多的则是纸钱、金元宝。
铜盆放在墓前,火折子一点就燃,成堆成堆的纸钱在瞬间化为灰烬,她一把把地放下去,看着它们被吞噬、淹没,化作自己的哀思随风而走。
平常嘴闲不下片刻的她,此刻,一时无声,只有火星与铜盆的碰撞声,风过清泉的波纹声
半晌,她拿起酒壶,给母亲倒了一杯,自己则是掀盖直饮,半壶酒落肚,她才堪堪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