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律就算反了,他也做不了皇帝,无非就是换个皇帝听令而已,祁昭当皇帝,谢家还算是外戚,谢律就是大国舅爷,若换个王爷当皇帝,谢家连外戚都不是了,对谢律本人又有什么影响呢?
祁昭无奈长叹,转过身子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看向不远处的墓碑,说:
“因为他恨谢家,恨我外祖。”
“你知道,我的嫡亲外祖母是外祖的继室夫人,谢律是我外祖与原配夫人生的孩子,但原配夫人在谢律八岁时就过世了。外祖怕他无人照料,很快便娶了个家世一般,性子和软的继室夫人进门。”
“外祖的想法很简单,继室夫人性子温柔和软,就一定会对原配留下的长子好,但可惜……继室夫人只是看起来和软,实际上手段非常阴狠,常常让谢律有苦说不出,自小在她手底下过活十分艰难。”
“久而久之,他从恨继室夫人,转而开始恨我外祖,到后来,直接恨上了整个谢家。”
竟是这个原因,金梧秋不禁有些同情那个半辈子都在为不幸童年买单的谢律。
明明他是公认的惊才绝艳,明明他可以成为更耀眼的存在,却因为跨不去心头的坎而走上一条不归路。
也许从一开始,他的愿望就只是想脱离谢家而已。
“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祁昭忽然对一旁沉思的金梧秋问。
“什么?”
他们不是在聊谢家的事吗?金梧秋该知道他什么意思?
祁昭转过身面对金梧秋:
“意思就是,找人生的另一半是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找不好的话,可能就会酿成好几代人的悲剧。”
这观点金梧秋完全赞同:“是啊。”
“所以……”祁昭缓缓靠近,金梧秋下意识后退,抬手阻拦:“打住!”
“我之前说得很清楚,我……不想进宫,也不会进宫。”
金梧秋若是土生土长的姑娘也就罢了,但她从小受的教育,实在无法让她认同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
祁昭失落:
“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若换了其他第二个皇帝,管你愿意不愿意,直接掳进宫里关起来。关到你同意为止!”
金梧秋见他垂着头说话的样子有些可爱:
“那你怎么不掳?”
祁昭抬眼看她,沉默良久后才说出一句:
“因为那个破皇宫,我自己都不想待,又怎么会把你关进去呢?”
一个出生就被推上皇位的人,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背负这个江山,就把这么重的责任压到他身上,不能累,不能弱,不能怂,不能推卸,出生就被压在山下,除非死去,否则连翻身都不能。
若他本身是个昏君或暴君,不必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话,那皇权在手,自然畅快得很,可惜祁昭想当个明君,想让百姓都过上平安富足的好日子,那就注定他不能肆意妄为,自古以来的明君,就没有几个是过得容易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金梧秋犹豫着问:“如果你不做皇帝了,你想做什么?”
祁昭愣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良久之后才对金梧秋疑惑发问:
“我都不做皇帝了,难道就不能躺着什么都不做吗?”
金梧秋:……也对。
人干嘛非得要做点什么呢?有人愿意辛勤往上爬,那就让他去爬呗;而有人愿意安于现状,也该被允许。
“你呢?”祁昭转过来问金梧秋:“你不想入宫,肯定是有什么大抱负吧。”
金梧秋说:“我没有抱负!就想平平淡淡的过呗。”
她远眺前方,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人,想着今天听了他这么多秘密,是不是也该回馈一个小秘密给他。
“祁昭。”金梧秋轻声唤了他一声,等他转过来后才对他招手,让他凑近自己:“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祁昭见她神秘兮兮,听话的凑了过去,只听金梧秋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祁昭顿了顿,然后才将自己的脸颊贴上金梧秋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才说:
“喜欢上你之后,我连你出生那天你娘在你金家老宅的第几间房里生产,你爹赏了稳婆多少贯钱我都知道,你三岁时做出的算术题,五岁时解的九连环,我都一清二楚。”
金梧秋呆愣愣的看着他:
“你,想表达什么?”
祁昭敲了敲她的脑壳:“想表达,有些人骗人没天分。骗人的时候,得三分假七分真,你这一上来就是十分假,让人很难相信你的。”
金梧秋:……
行叭,难得想跟他交交心,他却不领情。
罢了罢了,就让这个秘密烂在她肚子里好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教我咯。”
“好说,咱俩谁跟谁,等下回有空,我再好好的教教你怎么骗人。”
“……”呵,谢邀!
金梧秋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低头看见自己手中还有一半他剥好的橘子,而他的那一半都已经吃完了,金梧秋剥了一瓣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