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明日攻城,今日,是否需要向狼族单于下一封劝降书?”军帐里,蒙恬坐在副位,看向扶苏,询问道。
“劝降书?”扶苏指尖在桌上轻敲,目光看向颈间的木剑,“劝降……书么?”李斯说过,他好像对狼族有着莫大的敌意。父皇的想法,必不用说。异族啊!“他们的脚下,站立的是谁的城池?”
蒙恬抬头,“自然是我大秦的城池!”
“站在我大秦的城池之上,”扶苏抬起的双目之中露出一抹寒芒,“劝降?是否太便宜他们了?”
“那依公子之意?”蒙恬没有觉得扶苏有说错,他此时才骤然想起,狼族脚下所踏的,并非是狼族的城池,而是他大秦的城池啊!劝降,只有在遇到有可能成为朋友的人之时才能做的事情。而狼族,在触碰到帝国领土之际,便已经是敌人了。而面对敌人……
“书,自然还是要下。”扶苏微微颔,狼族么?与前日围攻我的狼群定有莫大联系,他们会降?“给他们下书,明日,他们退出城内,我等下次遇见,留他全尸,或者我们明日攻城,明日,尔等皆亡!”
“这样的话……”
“不错!”扶苏自是知道蒙恬想说什么。这样的话,狼族怎么可能会退出城内?明日一战,再所难免。“他们自然不会退出城内,但,谁说我们是明日攻城了?”
“原来如此,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公子是说……夜袭。”蒙恬微微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公子所出之计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计谋,虽有些失了风度,但两军交战,所谓风度,不过空谈。狼族今夜也定然会疏于防范,但……有一事,公子却是不知。”
“将军请将。”扶苏谦逊示意。
“士兵们并不如我等一般,他们大都夜难视物,到了夜时,便与盲人无异,也就是夜盲。”蒙恬开口道,“这似乎也是富人与平民之间的差距。”
“多谢蒙将军指教,不过我还是认为夜袭是一个更好的方式。而且我们不过是‘夜袭’,并非夜间攻城,人少一些也更好调度,人多,反而不利。况且今晚是弦月,月光微弱,正事奇袭的大好时机。”扶苏认真看向蒙恬,说出他所想的,以求得蒙恬的认可。
不得不说,蒙恬内心之中已经被扶苏说动了。虽然并非没有攻下城墙的方法,但完好的城池远比破损的城池好得多,不是么?况且就算攻下城墙,军队之间的对决亦是在所难免,虽然他对击败狼族有着决定性的信心,而且伤亡也不会太大,但伤亡更小一点,不是更好些么?
扶苏见此,继续开口,“而且我们只需要一小队人将城门打开,随后一支埋伏着的黄金火骑兵便可以蜂拥入城,将之一举拿下。”
“那好!”蒙恬点头,“此次战略,便由公子制定了,我来执行。”
“多谢蒙将军。”扶苏行礼。蒙恬所言,战略由他来制定,但经由了蒙恬的认可,不是么,而且有蒙恬亲自执行,出错亦不会牵连到扶苏的身上,而若是得胜,制定战略的扶苏将会得到功,就算失败,蒙恬也准备将过错一并承担。这种时候,面对这种他‘失宠’之时依旧做到如此的蒙恬,现在扶苏所能够给他的还有什么呢?一声多谢,一次行礼,几乎已是扶苏所能给的唯二东西了。
“诺敏,连下毒这种小事都办不好,我留着你,又有什么用?”狼族单于头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诺敏,脸上的愤怒几近溢出。
“大王,”异色的瞳孔为胡姬带来一股别样的媚态,华贵而妖娆的服饰更是可以让大多数人迷离,“既然诺敏没有将她本来就要办成的事情完成,那就让她再去一次好了。不过这次的目的,就不仅仅只是下毒而已了。”
“那你的意思是……”头曼一把揽住胡姬的腰,眼神在诺敏身上扫视了一眼。
“这次的目的,是去杀了扶苏。”胡姬展颜一笑,口中吐出的是杀机,却用着如同不过是在调情一般的语调。
“那就在今晚,明天早上,我要见到扶苏的项上人头,否则……”头曼一声冷哼,“不必我多说吧。”
“是。”
“还想明天和我们决一死战?还说要我们死无全尸?我倒要看看明天蒙恬看到他主子的脑袋时候,要怎么说!”头曼说着,将胡姬搂得更紧了。
夜……
“公子,那我们,便先动身了。”蒙恬看着已经相送一里的扶苏,抱拳道。
“那扶苏,便在军中,备好夜宴,静待将军凯旋。”扶苏拱手相送。
“我们走!”蒙恬一拉缰绳,一支二十人的夜袭小队,其后跟着是分成两支行进的一共三百人的黄金火骑兵团。
面对早有准备,千里挑一的夜袭小队,狼族那稀松至极的守卫,防御,如同敞开的大门,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有意义的话,就只是给一张门加上了平凡至极的锁,还是对方有钥匙的那种。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将头曼激醒,而此时,一名浑身染血的狼族人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死去。
迈步前行的蒙恬看着初醒的头曼,眼中不屑一闪而过,转而出现的是无边的怒火。无数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女子在这府里下意识的哭泣。路边偶尔遇到的死尸,不时提醒着这座城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窗里偶尔出现的眼神,里面蕴含着无尽的心酸,以及一丝不可置信,以及期异,但更多的,却是麻木。他们是经历了多少东西才到这种程度啊!须知,这座城的陷落,才刚到一月而已,仅仅,才一月啊!
“留着他!”疯狂压抑着的怒火!言语中不可遏制的愤怒!身后士兵们凶残的眼神,当然,蒙恬也是一样。“我要让他尝尽秦国,不!我要让他尝遍七国之内最为残酷的刑罚而不让他死去,一生都生存在绝望与忏悔……不!我等岂会接受这种人的忏悔!”蒙恬剑指头曼,“你,只配拥有绝望!”
彭!
数道身形破墙而入,圆盾将头曼从蒙恬那散着无尽杀机的眼神中隔开,随后更多的持着圆盾长矛的士兵于此汇集。
蒙恬愤怒,却终是未曾失去理智,压下了身后两名亲卫之后方才开始认真看着这缓缓后退的一支小队。
精锐,哪怕蒙恬尚未完全平静下自己的内心,这支小队依旧给他这样的感觉。在城中搜寻狼族残党的黄金火骑兵亦没能聚齐,此时开战,也根本不现实,想必对方也是为了全身而退才采取缓步后退的方式。一方面给我压力,不送信号出去。倘若送信号他们便会冲上来迎来同归于尽。毕竟现在这座城池,是我们的主场。不过,在自己的主场被逼的不能起进攻,还真是我的第一次啊。
“让开一条道路,放他们走。”蒙恬平息下自己的内心,虽然还有着一丝不淡定,但基本已趋于平静。
“可是将军……”
“别忘了我们的要任务。”蒙恬抬手压下了副将想要开口的动作,“这次行动我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我不想因为区区一个狼族单于牺牲我们任何一个兄弟。这支队伍的精锐程度,不下于我们,想要硬吃下,难免出现伤亡。我觉得不值,你们任何人的命都要比那个杂碎的命要高贵百倍!”
“是!”
军帐里……
扶苏看着身受重伤倒在地上的诺敏,又看向颈间已经碎成木屑的木剑,原本是个吊坠,现在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扶苏起身,刚刚诺敏的环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脖子,甚至现在他都似乎能够感觉到脖子上面的寒气,直至此时他都有些惊魂未定。
你又救了我一次。扶苏看着手上仅存的一点木屑,将之放进袖口,随后才将目光移向诺敏。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扶苏摒眉,“不说话么?算了。”
“公子,这……”随行军医此时才到。
“先帮她治疗外伤吧。”扶苏看着不言不语的诺敏,只是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