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瑤聲音越來越低,低到最後,她問許笠:「王爺就這樣睡著了嗎。」
許笠犯愁:「王爺今日受寒落症,也很容易犯困,加上那碗藥的影響,王爺這一睡,怕是要到明日了。姑娘你也別背了,先去歇著吧。」
江洛瑤目光拂過盛玦,然後用眼神詢問許笠——那他怎麼辦?
許笠還能怎麼辦呢,許笠只好無可奈何地在這裡等著他家王爺醒來。
江洛瑤和他說,若是王爺懶得動身,不如去側邊耳房先湊合一下,明日天亮雪停了再走。
也好。
許笠過去試著叫了一下他家王爺,沒叫起來,對方睡太沉了,根本聽不到呼喚。
許笠:「……」
江洛瑤也沒辦法了,只好找來自己的氅衣,給盛玦披著,讓他睡了也別著了寒,不然明日還得喝藥。
也得虧了她這件大氅,盛玦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才沒有加重寒症。
盛玦是被外面的光給晃醒來的,醒來的時候好似莊周夢了一場蝶,恍若隔世,滿眼全是不真實的感受。
許笠就在他身邊候著,見他醒來這幅表情,許笠便把昨晚的事兒說了一遍。
盛玦煩躁地按了按眉心,不明白自己這麼謹慎的人為什麼會毫不設防地就坐著睡了,這幸虧是在自己府上,要是昨夜在外面,還不知是什麼樣一種後果呢。
簡直不敢想,他怎會做出此等冒失的事兒。
回想當年,他帶兵冒著風雪在谷中等了一夜援兵,連續幾日都沒有合過眼的他也不曾睡著。
那般苦寒的環境他也沒有不小心睡過去,誰想今日,他竟然在這暖閣屋落中無知無覺地睡過去了。
更叫他躥火的是,他不僅毫無戒心地睡了,而且起得還分外遲,外面的下人們已經把雪門前雪全都掃完了,他都沒有被驚醒。
堂前擋雪隔風的帘子被放了下來,隔著一方帘子,外面是輕手輕腳的下人們。
攝政王盛玦滿臉戾氣地瞧著那帘子,他目光很是不善,好似通過那帘子看向了外面的人們,眼神中的惱火猶如實質,燒穿了帘子,扎到其他無辜者的身上。
許笠知道他想什麼,連忙為他開解:「王爺在此地,外面掃雪的下人們不敢揚聲言語,清早起來都是輕手輕腳的走動,王爺沒有聽到也是情有可原,我這個醒著的人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響……不是王爺失了戒心不夠謹慎,是岳昌候的下人們太懂規矩……」
許笠給盛玦遞的這個台階,若在平日裡,足夠盛玦自己原諒自己,不再生自己氣了。
但是這次不一樣,盛玦來的時候就是帶著一肚子氣,再加上這幾日心情煩悶,愣是沒被開解到,心裡的慍怒反而更深重了。
就在他一臉不好惹,並打算尋釁滋事的時候。
江洛瑤過來了。
「喝了治寒症的藥,人就會犯困,困了歇一歇,第二日便能好了——看來,王爺同我一般,同屬一種寒症,相同的藥都能起效。」
她聲音不大,帶著點兒晨起的懶倦,開口的時候,像是溫涼的涓流淌過耳畔,叫人心中一下就變得安寧靜謐了。
江洛瑤也沒有按照死規矩來給攝政王請安。
她就像尋常閒聊一般開了口,溫和地走近,對於盛玦來說,從聲音到形影倒也都不顯得突兀。
盛玦還在等她和自己請安呢。
她卻沒有去管這些虛禮,反而繼續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說了起來:「以前在候府的時候,我常年病著,就算入睡也不怎麼踏實,爹爹便換了一些手腳輕的下人伺候,所以王爺沒有被早早吵醒。」
等啊等,盛玦還是沒等來那聲問早的話,要換個其他人,他怕是要批駁一下這種無禮的行徑,但是這是江洛瑤。
攝政王不得不承認,對方給自己遞的這個台階很讓他舒心達意。
比起江洛瑤,許笠那番話反而沒有說到他在意處。
沒有問早的話,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盛玦就是很想聽她問個早。
他想,但他不說。
他一開口就是挑毛病的話:「病病殃殃的,不好養活,若是行軍在外,走不了十里路就要被大軍遺棄了。」
江洛瑤:「……」
許笠:「……」
許笠整個人都驚呆了,一邊的江洛瑤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王爺,姑娘是侯爺家的嫡女,嫡女是不需要騎著高頭大馬去打仗的。」許笠臉一抽,連忙提醒他家王爺,「侯爺那麼疼愛咱們姑娘,不會讓她走太遠的路,受太重的苦。」
盛玦:「她這單薄身板,怎麼可能做騎兵,至多不過是普通的兵士罷了。」
江洛瑤掩唇輕輕咳嗽了一下:「我不會給王爺添太多的麻煩的。」
病災不挑人不挑時,恣睢刻薄的攝政王從不懂這個道理,他居然試圖叫一個體弱多病的姑娘「自我克服」一下病痛,少給他添麻煩。
世上至極的薄情寡幸人,也不過如此了。
許笠都沒辦法給他家王爺往回圓話了,他只能尷尬地朝江洛瑤乾笑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不吭聲了。
江洛瑤也沒有繼續說了,她垂了眉目,一邊聽攝政王說那些刻薄的話,一邊在攝政王快要離開的時候很合時宜地插了一句:「來病快,去病遲,王爺今日也要注意身子,若不然再病了,很容易嗜睡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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