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一揮袖擺,速度再快上三分,“你到底是不是花神殿出來的,那破規矩有人命重要?”
荔芽反握住彩霞的手,疑惑道,“彩霞上仙怎麼知道?”
彩霞上仙嗤笑一聲,“花神那點破事,怎麼瞞得過我?我還等著她完成任務,還錢呢!”
荔芽此刻才發現周圍的景色不對勁,“這不是去花神殿的路,你要帶我去哪?”
彩霞左手抓著荔芽,右手不斷捏決,眉頭緊鎖,“來不及瞭,我們直接去人間!”
小桃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光怪陸離的光影間,她看見一道長瞭一雙兔耳朵的少女背影。
又來一個妖。
小桃絕望地放任自己陷入深沉的黑暗。
黑暗中,有個小女孩在喊她,用軟軟的胳膊輕輕地觸碰她。
小女孩的聲音糯糯的,小小的,充滿信任,“小桃,我今天晚瞭一點回傢,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母親?”
小桃聽見自己同樣稚嫩的聲音,“好。”
小女孩臉上綻開大大的笑臉,純凈透亮,“小桃你真好。”
晚上就寢前,小女孩滿臉是淚地跑到小桃前控訴,“小桃你騙我。”
小桃猛地驚醒。
長著兔耳朵的少女轉過頭來,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睛,略長的兔牙壓在粉色的唇上,露出一個微笑。
小桃:“你是誰?”
荔芽的指尖夾著一張白色信封,“趙檬向我傢花神殿下祈願時,留瞭一封信給你。你想看嗎?趙檬說,你若不想看就燒瞭。”
小桃眼眶一紅,鼻子酸澀,她變坐為跪,低頭哽咽,“我想看。謝謝花神救命之恩。”
荔芽指尖燃起一抹粉色的火焰,白色信封燃盡後化作一抹粉光閃進小桃的眉心,“好好看看趙檬遺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點記憶吧。”
趙檬父親忠信侯,在趙檬兩歲時戰死沙場。由於趙氏一族人丁稀薄,在朝中沒有幫手。於是忠信侯的政敵欺負死人不會說話,遺孀孤苦伶仃,將皇帝賜給趙府的榮譽與撫恤一點點奪走。
趙夫人逢變之前是一位優雅矜冷的貴婦人,精通琴棋書畫,不擅人情世故,收入日漸減少又要維持侯府的體面,趙夫人的日子過得很艱難。
趙檬由趙夫人撫養長大。趙夫人常對趙檬說,她為瞭她不改嫁,為瞭她落到如此窮困潦倒的地步,為瞭她才受盡委屈,所以她要求趙檬什麼都得聽她的。
趙檬的一切,大到結婚生子,小到穿衣吃飯,什麼顏色的襪子什麼材質的發帶,都由趙夫人決定。
趙夫人說一不二,趙檬不管是生活還是學習都沒有任何自由。她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趙檬其實已經習慣瞭,直到她遇見瞭王晨。
思源國的啓蒙教育廣泛而普遍,沒有嚴格的男女之防。學堂裡的教書先生束脩不多但教書水平很高,是以學堂裡的平民、貴族皆有。趙檬因此在學堂裡認識瞭少年時期的王晨。
那時候趙夫人因趙檬的婚事與周傢修仙府邸的周夫人多有來往,周傢對趙傢多有援助,所以趙檬的日子過得還可以。
然而,她的同班同學王晨就沒有她這樣的好運氣瞭,他傢裡很窮很窮,窮到他身上的衣服從來沒有一件好的,窮到他的學費都是借的,但即便如此,他永遠陽光愛笑,夫子的懲戒,同學的嘲諷他通通都視而不見,每日上學認真聽講,下學按時離開。
趙檬對他産生瞭好奇,某一天,尾隨王晨回傢。
“娘,我回來瞭!今天又學到瞭好多知識,又多認識瞭兩個字!以後可以幫別人寫信賺錢瞭!”
少年的聲音熾熱如朝陽,沒有一絲霧霾。
隨著吱呀一聲響,頭發幹枯卻滿臉笑紋的婦人為他打開瞭門。
“快進來吧,晚飯熟瞭。咦?”
“怎麼瞭娘?”王晨抱著書包,疑惑地看向母親,她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
“那個小姑娘,是來找你的嗎?”
“誰?”王晨立刻回頭,隻看見舞動的黑色秀發。
“是個女生。”王晨摸摸腦袋,“娘,她走瞭,管她是誰,快去吃飯吧。”
“你就知道吃。”王母讓開身子,讓王晨進門,“那女孩一身綾羅綢緞,我擔心她天黑有危險,你先吃,我去看看。”
“誒,我去我去。”王晨把書包往王母手中一塞就追瞭出去,可當他走完陰暗的巷子,卻沒發現一個人影。
“說不定就是過路人,娘太小題大做瞭。”王晨踢著石子,慢悠悠地往傢裡趕,“晚點回去。不能讓娘知道我沒找著那個女孩,讓母親擔心。”
“不過說來也奇怪,那個女孩剛剛消失不見,我就直接追上去瞭,這偏僻的小巷子並不好走,她是怎樣做到悄無聲息地快速離開?娘說那姑娘氣質不凡,莫不是看見瞭精怪吧!”
王晨被自己的想法嚇瞭一大跳,他左看右看,不敢再閑逛,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跑回傢瞭。
趙檬捂著一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躲在小巷子裡一處隱蔽的石墻之後,她蹲在地上,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
她從小到大循規蹈矩,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不僅沒有按時回傢,反而做瞭小人才會做的事情,跟蹤他人。
趙檬內心惶恐不安,卻又激動萬分。她好像明白瞭什麼東西,踏出瞭人生中最關鍵的一步。也許母親的期望並不是她人生的追求,也許她也可以自己選擇能做什麼事情,不做什麼事情。
不管是早上選擇吃蛋餃還是吃面條,吃半碗,還是吃一碗,學習還是不學習,幾點睡覺,她都可以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