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身后多了道刻意屏住的呼吸声,悄悄隐匿于松针叶丛中,随风送来的还有那让人腻味的胭脂味儿
杜朝和没好气地嗤一声:“出来吧,就你身上那股脂粉味,百里之外都能闻到,还学人玩隐藏。”
“哈哈哈”身后一阵朗笑,跳出一身材颀长乌红脸的年轻男子,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腰束绿色丝绦,挂着玉牌荷包等物,折扇轻摇,端的是公子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号称酒不断曲不歇脂粉堆里乐不停的千音阁阁主安越,因此神龙见不见尾,至今无人见过其真人,因此人称鬼影。
杜朝和抬眸扫了他一眼,阳光斜斜打在宜远亭绿色琉璃瓦上,折射下来,遇上穿过叶片缝隙的散阳,点点映在安越的身上,他那本就艳色的容颜更显得鲜眉亮眼
杜朝和嘴角噙着痞笑,眸底流光飞转,戏言道:“从哪个脂粉堆里出来的?”
安越曲起食指敲了敲她额头:“别这么一副风流色痞样,会嫁不出去的。”
杜朝和嗤笑一声:“真想嫁人还不容易,端看嫁给谁而已。”
“哟,这话说的,那是看上谁了?”安越抬杜朝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连他人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查他?”
“不是号称无所不知的鬼影吗?这都不知道?”
安越嘿嘿笑了两声,靠近杜朝和一点,坏笑道:“你冷不丁地让我查一个在江湖上毫无名姓的小子,还是个读书人,我就多想了一点?”
杜朝和用食指将他推得远了一点:“怎么样,可有啥收获?”
安越不在意地挥挥手:“唉,别提了,那小子除了死读书就是读死书,半点意趣也没有,生平足迹就两点,书院,家。”
“生平?”起右腿,吊儿郎当地靠坐在宜远亭柱上,啧啧两声:“李海年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是啊,最近一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不见了。李家花费了不少钱财四处托人找人,内阁次辅黄谦也一直在找他,愣是找不到,一点迹像都没有,你说说,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无仇家债主,二无巨富,三无不可告人的绝世机密,就这样消失了,可不就是死了,我怀疑他是走着走着,掉水里淹死了。”
安越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越说越正经,好像就是真的一样
杜朝和亦若有所思地静默不语:难道这个李海年真的是无知无觉意外死了?这也太儿戏了点?
杜朝和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可又抓不住由头。
半晌方问:“有李海年的画像吗?”
“就猜到你会问这个,哪”,安越从怀里掏出一张点缀粉色桃花花瓣的春光纸,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眉清目秀云容月貌的男子跃然纸上
杜朝和眉毛一挑,男生女像?
安越得意洋洋:“看吧看吧,是不是很好看?”
杜朝和点点头:“确实是个美男子。”
“不是吧,你现在对美色这么淡漠了,眼睛都没有火苗噗嗤噗嗤闪了?”
杜朝和挥开安越在她面前乱舞的魔爪,淡淡地道:“美人见多了,司空见惯了。”
这几天对着沈时砚,她的眼光被养刁了,这李海年虽然俊美非凡,但在沈时砚如谪仙不惹凡尘的仙姿佚貌面前,也只能是个平凡人。
“真是无情。”安越摇摇头,一边吐槽杜朝和一边将画像折叠起来,放回怀中。
见杜朝和凝眉望着远处陷入沉思,不自觉也正经起来:“你究竟为什么查他?真的只是为了你的庶姐杜闲和?”
杜朝和笑了笑:“看来千音阁能力还在嘛,连两家隐而不宣的亲事都知道。”
安越又得意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掌舵的。”
杜朝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是吧,蓝姨娘虽然讨厌,杜闲和却也算是个好姑娘,若李海年真的出事了,我自然不然望她去守那个望门寡。”
“目前来看,这个李海年很有可能没了。”
杜朝和轻轻摇摇头:“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除了会读书百无一用,竟然悄无声息不见了,更奇怪的是,消失得一点踪迹也没有,就像是……”杜朝和细想了想,才道:“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踪迹一般。”
“可这李海年的人脉圈子都是寒门,两年前得次辅黄谦重视,也不过只是得到一个青眼相加的机会而已,你知道,要抹去一个人的踪迹,需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行,李海年不像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认识这么有能力的人。”
杜朝和喃喃自语:“黄谦?两年前认识黄谦,一年多前失踪?”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却听安越漫不经心地道:“哪哪哪,要说他的身边谁有能力可以抹去一个人的踪迹,那这个人肯定就是黄谦,也只能是黄谦。”
杜朝和点点头,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明晰:“鬼影,查一下黄谦。”
安越正仰头准备喝酒,被杜朝和这句话给吓得够呛,一口竹叶青就这样喷了出来,杜朝和眼明脚快闪到一边去了:“致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安越擦擦嘴角边酒渍,不敢相信地看着杜朝和:“不是,妹妹,朝朝儿,你还当真的啊?黄谦为什么要除去他?”一会之后,又道:“就算是黄谦抹去了李海年的踪迹,咱们也范不着为了一个杜闲和去试探黄谦啊,民不与官斗啊,妹妹,更何况那个官手里掌着刑律。”
杜朝和拍了拍安越的肩膀几下,笑道:“大齐那个牢房关得住你?”
安越哈哈笑了起来:“说得也是,江湖之上,天大地大任我逍遥,那帮孙子还真耐何不了我!”
“查仔细一点,我总觉得不简单,你们也注意一下,万事都没有自己的安全和命重要,遇事先保命,被现了就装,打不过就逃。”
安越点点头,给杜朝和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从怀里又掏出厚厚一叠纸,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张大额银票:“给,这个月千音阁的花红。”
杜朝和不客气地接过,拈量了两个,起码有三四十张,不禁笑了:“哟,生意越来越好了。”
安越轻嗤:“小财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