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审问
徐宁原本做了漫长的心里建设,可等真正坐到母亲身边时,却无?论如?何都张不了口。
她清楚地看见杜氏这?段时间如?何欢喜,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孩子,她寄托了全?部的热情与指望,如?今却要告诉她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她该如?何接受呢?
徐宁尚在斟酌词句,杜氏却已轻轻叹道:“你今日过来是想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对?么?”
徐宁怔怔看着?她,“您都知道了?”
杜氏颔首,她只是平庸了点,人又不傻,那日葛太医来为她请安,迟迟不作回应,她就猜着?怕是有异样——若真是喜事,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何况,是否真的有孕,身为母亲多少会有所察觉。
她摸着?平坦如?旧的肚腹,神色却是怅惘的,无?疑她感知不到里头小生命的存在。
徐宁劝道:“您别伤心,这?次只是运气不佳,往后还有机会。”
杜氏笑着?拍了拍她手?背,“娘都这?把岁数了,难道还真指望老蚌生珠,有你一个娘便知足了。”
她唯一遗憾的只是没让徐宁多个弟弟,好叫老爷儿女双全?。
徐宁撇撇嘴,心想便宜爹可不稀罕,多的是女人为她生孩子,杜氏这?番心意固然珍贵,也得看人家珍不珍惜呢?
便宜爹显然配不上人家对?他掏心掏肺,可谁叫杜氏这?辈子就他一个男人?年轻时那点温存,足以令她缅怀终身,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杜氏佯装洒脱把手?头几件活计撇开,本是做给她腹中孩儿的肚兜,“看来安胎药也不用喝了。”
本来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着?或许诊断有误,但,如?今水落石出,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徐宁本来想说那就做给您外孙吧,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我拿去?送给二嫂吧,正好她快生了。”
吴王妃预产期在五月底,这?个时代生孩子可是件大事,胡贵妃老早就派了好几个精奇嬷嬷水上嬷嬷灯火嬷嬷前去?伺候,围得跟八卦阵似的,她看吴王妃貌似更紧张了,这?得背负多大的心理?压力。
论理?,徐宁本该以身作则予以母亲安慰,可生孩子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说,至少现在,她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看杜氏一脸颓丧,徐宁有意叫她打起精神,“娘,您可不能就这?般泄气,得找出背后害您的人,这?事才算完。”
杜氏懵懵懂懂,她原以为自?己?太想怀孕才导致月信紊乱,原来不是?
她是半点没把人往坏处想,徐宁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甚至于她怀疑多年以前那场小产也是方姨娘一手?策划——彼时便宜爹迷上了一名姓白?的歌姬,一时兴起将其带回家中抬为姨娘,不久之后杜氏却被验出喜脉,这?白?姨娘不知脑子哪根筋犯抽,竟故意将杜氏推下台阶,结果杜氏意外小产,而白?姨娘彻底失宠并被赶出伯府,再?度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不久之后便死了。
方姨娘却重新将诚意伯的心收拢回来。
现在想想,很可能是这?位自?导自?演的一出杰作,否则哪会这?么巧?
杜氏面露怔怔,“你是说,我上回身孕也是假的?”
是不是,徐宁无?从?验证,到底时过境迁,人证物证也都不在了,可她只能引导母亲往那方面想,一个本就生不下来的孩子,多少会令她心里好受些。
徐宁趁热打铁,“便为了府中太平,咱们也得将此人揪出来。”
经她一番开导,杜氏心情总算缓解不少,可她深知方姨娘绝非那么容易能被揪出狐狸尾巴——事实?上哪怕在入府七八年以后,她也依然以为方氏是个心地纯良的可怜人,若非后来为了女儿彼此争斗,她怕是一辈子都看不穿方姨娘的真面目。
杜氏苦恼,“咱们没证据啊。”
这?么贸贸然去?告发,老爷定不会相信。
徐宁莞尔,“幸好,这?回她却走了一步臭棋。”
说罢击掌命红芍进来,杜氏瞥见红芍容貌唬了一跳,原本如?花似女的大闺女,怎的成了这?副德行??
红芍扮丑也有一套,哭哭啼啼控诉方姨娘对?自?己?的迫害,她不过生得漂亮点儿,至于这?般招人恨么?她又不是徐家的家生子,无?非暂且挪用几日,有人却迫不及待想要她性命呢!
红芍的眼泪不但对?男人有用,对?女人也是大杀器,杜氏听完立刻心生恻隐,都怪她把胭脂转送给这?姑娘,好端端让人家遭这?些罪。
徐宁道:“所以啊,您必得为她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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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伯进门?时,府里已经灯火通明,辉煌一片。
今儿是谁的生辰?他的还早,老太太也不用这般大肆铺张啊。
及至瞥见那身杏黄服饰,才意识到静王妃“作客”来了。诚意伯有点微妙的不爽,三丫头如?今架子越来越大,连他当爹的风头都给比了下去?,属实?倒反天罡。
再?说了,非年非节的,谁请她过来?就算她娘有孕,可嫡庶不可乱,谁家天天把个姨娘捧得跟主母似的,叫人笑话。
女婿得空也该教教她。
想起素来油盐不进的静王,诚意伯微不可见皱了下眉,这?人性子也难处,可三丫头怎么倒在那府里混得如?鱼得水似的?真是奇哉怪哉。
再?走近些,诚意伯方才看清地上跪着?的熟悉身影,诧道:“妙容?”
方姨娘一瞧见他,眼泪便如断线珠子般下来,恨不得抱着?他大腿痛哭。
诚意伯一时心软,便要将其搀起,王氏轻咳了咳,正色道:“老爷,烦请您听完是非曲直再?做定夺。”
明晃晃的烛火下,徐宁高坐在正殿那张紫檀椅上,王氏与杜姨娘则一左一右居于两侧,俨然三堂会审的阵仗。
王氏虽气愤她在自?己?家里摆王妃架子,不过,今儿审的是方妙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故此,她也就不计较了。
诚意伯知道方姨娘心眼多,背地里没少打骂丫头、或是置些私房田产什么的,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为枫哥儿日后着?想,他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今儿是为什么把那两边都得罪了?
他有意缓颊,“来人,这?么晚了还不扶杜姨娘回房歇息,有身子的人可禁不起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