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爷爷最讨厌、他们这种家族最忌讳的就是兄弟阋墙。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的错,手段狠辣无胸襟也是他的错。
他后不后悔,是另一码事。
至少现在,他心甘情愿认罚。
所有人散去,母亲也被父亲劝回房,偌大的祠堂唯有程遇孤身一人脊背挺直的跪在那里。
快两点的时候,人在外地的程珩风尘仆仆赶回。
看见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一个人跪在那里,终是心有不忍。
“哥。”有段时间没见到哥哥了,程遇弯起唇角,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程珩冷静道“今晚的事我听说了,爷爷怎么说。”
程遇把爷爷的话重复了一遍。
程珩思索一瞬,言道“爷爷让你去溪平应该不止为了这件事,也许还有别的考量。”
程遇笑容温煦,“我明白。”
一个家族就是一棵大树,族人受它庇荫的同时,也要为它浇水施肥。
在他们程家,家族利益大于一切。他们相互扶持,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为的就是这个家族长盛不衰。
马上要换届,他的父亲将会回到京中,等到他成长起来,他会像大哥一样外调为以后往上走做准备。直到3代完全成长起来,完成权力更迭。
未来的一代一代,也都肩负着同样的责任,每一步都走的踏踏实实,庇佑这个家族行稳致远。
而他这次去溪平,一方面是反省自己,另一方面,也是要磨他的性子,要他明白现实。
他现在是在京城,处在这个圈子,人人捧着他,不敢怠慢他的任何一句话,心眼多的恨不得从他一句话里理解出几百个意思。
但当他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他们仍然抬举他,但也晾着他。
要不说很多事到了基层很难推进。他们面上把你高高捧起,实则架空你,把你当傻瓜一样糊弄,要你难成大事。 别的3代知道下面是这种情况,又有家族的庇护,所以直接跳过这一步,很轻松的继续往上走。
偏偏程家较真,要让子孙一点点锻炼出来然后往上爬。
但这也是这种世家大族长久的原因。
事实如程遇所料,到了溪平之后,哪怕溪平所在的省份h省的省长被老爷子提点过,而溪平的市长又是这个省长的人,下面县镇的人该怎么阴奉阳违还是照旧。
他们当真觉得京城来的太子爷都是纨绔子弟,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却不想他们到底是世家子弟,未来要在不见血却要命的权力中心厮杀斗争的人,又有哪个真的会是草包。
不过程遇还真遂了他们的愿,当了回纨绔子弟,看看他们能把他糊弄到什么地步。
果然,扮蠢有扮蠢的好处,真让他查出了问题。
溪平年年叫穷,拨下来的财政资金和教育经费却不知用在了何处,烂尾楼和荒地常年如一日就算了,连教师的工资都敢私自克扣。
程珩见弟弟不用别人点就能参透爷爷的意思,欣慰的同时又劝道“你这次还是冲动了,你不是不知道爷爷的忌讳,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把事情压下去,程晖敢做出那种丑事他也别想好过。但你去了溪平,人生地不熟,绝不能再这样鲁莽行事,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自己主意别那么正,嗯?”
程遇心中感到暖意,笑了笑没说话。
程珩却拧起眉头,表情严肃的在弟弟后脑勺拍了下“傻笑什么,我说的话记住了没?”
“知道了。”他大哥力气不小,程遇颇有些无奈道。
“那你继续跪着吧,我回屋歇会,明早送你去机场。”
跪一夜他的腿都该废了,这真是他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