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从这极端的羞耻感中生起一股力气,顾不得体面尊贵,怀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龙榻上下来,跪在地上:“是、是儿臣错了。”
这时,杜公公深弯着腰,双眼只盯着自己脚尖地进来,附在父皇耳边飞快低语了两句。
怀雍一点也听不到,只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冷汗和眼泪倒着流淌滴落。
杜公公进来一趟,又走了。
父皇似乎没有了动静,重复问了一遍,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头顶:“到底是谁干的?你敢背朕做出这等丑事,却不敢说吗?”
怀雍抿紧嘴唇,抖得更厉害了。
父皇:“过来。”
怀雍正要动,但是身子病弱,又跪了那么久,膝盖很疼,一时没有能立即动身,便听父皇略拔高声音,又拍一下扶手上的龙头,骂他:“朕让你过来!”
怀雍连忙膝行爬到父皇面前。
父皇:“抬起头来。”
怀雍怕得不成,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父皇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又往上一些,捏住他的下颌脸颊,像是把他这颗头颅捧在手心。
随之,父皇也稍稍俯身下来,自上而下与他面对面,一字一句,失望透顶地说:“怀雍啊怀雍,我辛苦费心费力地栽培你可不是为了让你雌伏在某个男人的身下为他生儿育女的。我为你准备了那么多荣华富贵,只需要你听话就行。为什么你连听话都做不到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喜欢男人?是因为你天生的缺陷在作祟吗?”
父皇用力捏住他的脸,暴戾地问:“说。”
怀雍早已泪流满面,不敢去看父皇:“是儿臣自己荒唐,我与那人也只有一面之缘,我自己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父皇气到极点,声音甚至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就这么喜欢?死到临头了还不肯说奸夫是谁是吧?”
话音未落,他猛然松手,抓住怀雍的胳膊,像是提着一个木偶般,将仅着一身雪白里衣、披头散的怀雍扯到了帝宫的里厅。
在那里,卢敬锡已经被五花大绑地缚住跪在地上,头凌乱,双目失神,嘴角身上还有血渍,行如一个罪人。
怀雍大惊。
在卢敬锡的面前还放了个箱笼,父皇走过去一脚把箱笼踢翻,里面的东西散落掉出来,随即怀雍被推倒在上面,他作痛地闷哼一声。
卢敬锡动了一动,出于担心想要扑向他,才刚要动便被看守他的人给死死地按住,直接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整个人按向地上。
怀雍挣扎着要爬起来,又为卢敬锡辩解:“父皇,不是卢敬锡,不是他。”
父皇从他身边揪出一件里衣:“你们俩私相授受的证物都全部查出来了,连这样亲密的东西都能相赠,不是他还能是谁?”
怀雍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这一地杂物似乎都与自己有关。
怀雍坚持说:“是一个路人。”
他重新跪好,连连磕头:“这是儿臣一个人的错,要罚请您只罚儿臣一个人吧。请父皇开恩,请父皇开恩!请父皇开恩!!”
父皇未必真的舍得杀他,但是父皇绝对会舍得杀别人。
比起自己可能会死这件事来说,怀雍更害怕连累别人为他而死。
卢敬锡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模样,怀雍怕他已经被屈打成招,想要把他的游魂给喊回来似的高声道:“文起!文起!卢敬锡!你快辩解一下啊!”
卢敬锡茫然地抬起头,脸上的神色让怀雍愣了一愣。
怀雍从没见过卢敬锡这样颓唐沮丧的神色,像是心与魂都被挖走了,目光空洞,看向他,木愣地说:“解释什么?解释我对你没有半分私情?”
怀雍,这满地凌乱杂物你也都看到了。
卢敬锡想说。
他对怀雍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所说的君子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