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周淮屿环顾了一下,顺手拿过苏泱的笔记本,无视掉苏泱不情不愿的表情。
“那我得想想…”柳国庆抽了抽鼻子,陷入思考。
“平地起楼,徒手画像?”苏泱看着一旁坐着的周淮序,他从姜乐悠嘴里得知这个周淮序是个很有实力的主。
可是再有势力他家老大不喜欢他也就不喜欢,简直就是爱屋及乌的典型代表,他忍不住他吐槽的欲望偷偷吐槽着,被纪洛宸狠狠地瞪了一眼。
鹰钩鼻、三角眼、豁牙,在柳国庆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一张腮帮子有些凹陷的人脸渐渐在笔记本上成型,只是怎么看怎么变扭,大概是是描述人加入了过多的主观印象,整张人脸显得格外尖酸刻薄。
“是他吗?”周淮屿把笔记本竖起来给柳国庆,他在勾线的过程中停顿了很多次,尤其是柳国庆不断用“阴险”、“狡诈”类似的词汇去形容这个人的五官,周淮屿不得不摒除这些带着明显情绪的修辞,尽可能地将肖像还原到人物本身。
“有点像……”柳国庆不情不愿地看着画像,发了一会呆后摇摇头。“好像又不像……”
“你可以讲一讲他在你眼里的样子,而不是他在你心里的样子。”周淮屿用两个手指夹着中性笔,中指和食指灵活地一抖,中性笔在手上转了个圈,“人在极端情绪的作用下,潜意识里会为目标重塑一个形象,从而发泄自身的喜怒哀乐。”
柳国庆抿了抿嘴,又回到了一手撑着额头的状态,仿佛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会让他的情绪崩溃:“他就差不多是这样的……眼睛有点小,嘴好像也不太像……额头会再高一点……”
周淮屿沿着原先的轮廓涂改了几笔,索性撕掉了那页,重新定点开始画像。
没办法,要按照柳国庆的说法,中性笔没法用橡皮擦就改不到他要的效果,除非把之前的肖像整个推翻。
“那是我的本——”苏泱盯着自己被撕掉一页的本子正想出声,被纪洛宸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赶紧噤声,满脸肉疼地看着周淮屿糟蹋他的笔记本。
可惜的是,重新呈现的人脸依旧不尽如人意,柳国庆哭得红肿的眼睛瞄了一眼,还是摇摇头:“眼睛像了,但鼻子好像没有这么挺……”
周淮屿捏了捏中性笔:“那个人有多高?”
“不怎么高……到这里左右吧。”柳国庆比划两下自己下巴的位置。
“麻烦你站起来。”
柳国庆不知道周淮屿要做些什么,但还是。照办,他用撑了一下桌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周淮屿。
他的悲伤似乎并没有让这位年轻的探长动容太多,现在他正专心致志地试图还原一个凶手的样貌,一个让柳国庆怀着恨意与恐惧的样貌。
“你给我形容的是你们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你看他的样子。”周淮屿敲了敲笔记本,肯定地说。
“是……”柳国庆愣愣地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再多说什么,周淮屿已经另起一页毫不犹豫地下笔。他的画笔如有神助,将描述调整成俯视的角度后,原本处处透露着古怪的五官排列开始也变得和谐起来。
新的画像出现在纸上,柳国庆目瞪口呆,一瞬间甚至忘记了悲伤,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你…你是不是见过他!就这样!就长这样的!”
“这是你的描述所得。”周淮屿放下中性笔,顺手把本子递给纪洛宸。?
柳国庆的情绪起伏很大,甚至没有再坐下,他瞪着纪洛宸手中的笔记本,带着浓烈的恨意:“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都怪我没用,还不出钱……肯定是他拿阿芬出气!这个畜生!”
苏泱见柳国庆越骂越大声,怕他再把张局叨扰出来,赶紧安抚他的情绪:“你放心,我们会全力调查。如果确实是这个人,法律一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柳国庆一听还要调查,有些着急:“肯定是他!我没有和别人有什么矛盾的!你们相信我!一定是他做的!”
“究竟是不是他做的会有证据来判别,法院才是决定机关,”纪洛宸皱了皱眉,柳国庆的情绪一直在极度悲伤和极度憎恨中左右横跳,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过度打击导致行为失去控制,“你只需要相信我们,相信法律。”
“阿芬啊——”柳国庆又爆发出响亮的哭声,重重地坐回椅子里,大滴大滴的泪水就这样砸在桌子上,将悲痛汇成汪洋。
“我想你应该知道,情绪化的措辞并不能影响真相的公正性。”周淮屿有些为难。迟疑着把沈知黎留给他们的文件推给柳国庆,“我们可以帮助你,首先这里需要你的签字。”
“这是什么…”柳国庆抹了一把眼泪。
他认识的字并不多,也没办法从零碎的几个勉强认识的字推断出这份文件的大意。
“鉴于谢淑芬目前死因不明,我们需要对其进行尸检,”纪洛宸把笔递给他,指了指右下角的位置。“在这里签字,我们就开始下一步工作。”
柳国庆的嘴角耷拉着,带着哀求的语气:“一定要把她划开吗?”
周淮屿看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的死因吗?”
“我……”柳国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可以不用尸检吗…就让她体面地去吧…”
“抱歉,这件事涉及到刑事案件,我们必须秉公执法。”柳国庆还想再推脱,纪洛宸直接将笔塞进了他的手里,“让她也可以瞑目。”
柳国庆见没有办法再拒绝,颤抖地握着笔,咬咬牙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