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事情了,纪处长,我好像没有必要同你讲。”周淮屿合上速写本收进包里,抬眼瞧了一眼纪洛宸。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月牙,也像柳叶,像故事里闪烁着星芒的弯舟,承载着满船清梦。
纪洛宸看过去,周淮屿的眼里好像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嫌弃,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他还抓着周淮屿的手腕,像触电了一般赶紧松开。
周淮屿好像嫌弃自己啊,纪洛宸不明所以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摸着鼻子掩饰尴尬。
“我审他审得好好的,你突然进来打乱我节奏。”
“我只是不想让某人的一些沉着冷静品质在审讯中消亡,我是在帮你”周淮屿顿了顿,露出戏谑的表情,“毕竟听说纪处长被处罚的经历还是挺多的。”
周淮屿的笑容太过真诚,纪洛宸想骂人的话在一瞬间就憋了回去。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鹅卵石丢入水中荡开层层涟漪,水面最终回归于平静,沉在水底的鹅软石却永远会留在那里,成为心底无法抹去的存在。
这是他们在临南市管理局针锋相对的初见,一次友好又不算太友好的感觉。
纪洛宸的心底有小猫不痛不痒的挠着,他不懂是什么感觉。
一月的临南已经进入了冬春天的交接处,说冷也不是冷热也并非很热,窗外还是呼啸的风,吹得窗玻璃哐哐作响,连带着纪洛宸的心也砰砰躁动。
“纪洛宸?”
“啊?哦没事,我在想孙才文。”纪洛宸清了清嗓子答非所问。
周淮屿伸手:“画还我。”
纪洛宸回过神来,把速写纸从文件夹上取下来扬了扬,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工作不专心。这个我要留作证据。”
“行,那我不要了,你留着当证据吧。”周淮屿说着作势要抢,纪洛宸眼疾手快一把将画举高,导致周淮屿没刹住车一头撞上他的胸膛,退了一小步又要往后倒,吓得纪洛宸赶紧伸手揽住他的腰。
纪洛宸最近举铁举得勤,胸口锻炼得硬邦邦的,疼得周淮屿龇牙咧嘴,好半天没缓过来。
“老大,三里河——”沈知黎抱着刚出炉的检验报告正想敲门,看到办公室里姿势诡异的两个人突然愣住,“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说实话,沈知黎也没想到能撞上这场面,她只是在外面听说周淮屿一出询问室就被纪洛宸拉着走了。
周淮序刚刚来一天,他们老大想要带新人也很正常,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在办公室还有这么一出,看着他俩的眼神多少带上了好奇。
他们老大万年不会喜欢一个人,现如今?这是铁树开花看上这个新来的了?
不过苏泱不是说他们老大看不上这个新来的,甚至想把人一脚给踢出去,看来谣言果然不可信啊。
“不是,没有,你别瞎想!”纪洛宸松开周淮屿矢口否认,顺便把速写纸夹在一堆文件中间,装作无事发生。
周淮屿揉了揉额头有些尴尬,显然也没料到这种突发情况。
沈知黎一点没给纪洛宸面子,直截了当:“没事你脸红什么?”
“空调温度打高了。”纪洛宸睁眼说瞎话,看了一眼已经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周淮屿,迅速转移话题,“这是谢淑芬的尸检报告?家属过来了?”
“是痕检出的报告。”沈知黎探究的视线扫过周淮屿,他的表情看上去比纪洛宸的掩耳盗铃正常多了,但她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周淮屿因此微微泛红的耳尖。“谢淑芬的家属还没到,差个程序,我们没法直接尸检。”
“现场的有效物证不多,三号物证就是离谢淑芬最近的那个玻璃瓶吧?”纪洛宸接过薄薄的检验报告,指着上面一行加粗的字体问。
“三号物证可以说是目前我们得到信息最多的,瓶身提取到的指纹是谢淑芬的没错,残留液体经过化验是52度左右的乙醇溶液,”沈知黎点点头,又补充,“但我们没有在瓶口提取到有效的唾液或者唾液斑。”
周淮屿探过头来看,温热的气息扑到纪洛宸的手背上,纪洛宸只觉得心里痒痒,既不敢动,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僵硬地捏着检验报告。
“刚才询问报案人的时候他有提到过这个瓶子,口供基本能对上。”周淮屿道,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纪洛宸的异样。
“腿脚不方便的人,家属有这么难找?”沈知黎疑惑,“不用陪护吗。”
纪洛宸正想打电话给苏泱,忽然听到外面爆发出悲怆的哭声。
他和周淮屿对视了一眼,匆匆赶出去。
沈知黎看着连找借口落荒而逃都配合默契的两个背影哭笑不得,但她并没有跟上去的打算。哭哭啼啼的当事人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对她而言的意义只有手术刀下的尸体是残破还是完整,比起言语安抚情绪,她更愿意用真相来慰藉家属。
苏泱抱着一大盒抽纸正陪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看到纪洛宸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脸求助地看向他,指了指身边哭哭啼啼的人,做了一个家属的口型。
纪洛宸了然,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谢淑芬的登记材料:“柳国庆?”
柳国庆抬起头,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说不清是熬夜熬的还是哭出来的。那些泪痕与他脸上的油光有些违和,但他的悲伤并不像是造假,在苏泱找到他说明情况并带他回警局的路上,这个年近花甲的男人就一直在哀嚎着抹眼泪。
“老大,我先把他带去询问室吗?”苏泱悄悄问。“他这个状态不适合待在询问室,去候审室吧,”纪洛宸微微皱眉,“倒杯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