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只是在利用她帮你达成目的,你在用故事来麻痹一个孩子。”
“李继杨把你们当成沾沾自喜的工具,你把她当成捅向李继杨的刀。”
“你的伸张正义,只是在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李继杨。”
张淼淼被几句话惊得一下子松了手上的动作,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动弹。
在周淮屿以为她要认罪的时候,张淼淼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沈探员,我告诉你佳佳在哪。。。她死了,被李继杨杀死了。”?
“我来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我叫爸爸的那个人新找的女人不许我待在家里,对我又打又骂。
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后来,他二话不说把我送来了这里……为了不让我跑回去,他们蒙住我的眼睛,绑住我的手,不让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真的以为到了这里,会有新的家人,不用再遭受那些了……”
“要是我能长成佳佳那样就好了,是不是就不用被抛弃了……”
张淼淼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才是她的故事,是她一直压抑在心里,永远没办法释怀的故事。
她在贺之星面前带着笑靥讲述着温馨美好的童话时,心中早已经千疮百孔。
她不信了,也不爱了。
因为她已经认定,能拯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我们在禁闭室里一遍遍乞求哭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
“刘玉梅狐假虎威指使我们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们?”
“李继杨杀死了张佳佳,张佳佳也杀死了李继杨。”
“这不是两清了吗?”
张淼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嘴角难看地往上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正义。就不该被认可吗?你说过,法律会保护未成年人的,你说过的……”
“你只是在偷换概念,”周淮屿看着歇斯底里的张淼淼,实在不忍心说出最后的定论,“李继杨的罪行,会有人来审判他,但那个人,不该是你。”
“还有一点,就算是你想要杀了李继杨,但是有些东西他们根本没有教过你们,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一系列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作案手法,哪别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说破天也只是孩子,支撑不起来这么庞大的手法。”
张淼淼最后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无助地看着周淮屿的,满脸泪痕哼哼唧唧的说出了一个黑衣人,包括黑衣人要的东西,还有他教自己这么动手怎么给这群孩子洗脑。
“嫌疑人认罪,审讯结束。”周淮屿打开了耳麦,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张淼淼被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戴上手铐的时候,突然觉得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放松。
她曾经在黑暗中预演过很多遍,当她这些肮脏龌龊的心思被挑明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又要以怎样的情绪去逃脱处罚。
只是她从没有想过,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夜莺问心有愧吗?张淼淼看着手腕上银色的镣铐发呆,脑子里满是下午周淮屿在候审室里说的话,“被夜莺吓到的女孩手中的刀,到底是为了屠杀,还是为了防身?”
“走吧。”身边押送的工作人员催促她。
张淼淼戴着手铐怔怔的,正要离开审讯室。突然回过头,带着哭腔,“周探员,我真的有把小贺当成朋友的。”
周淮屿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以帮我给小贺带一幅画吗?”
过了好久,周淮屿微微点了点头,“好。”
部门协作的办公效率很高,没过几天,青唐山福利院的孩子们被安排到了新的福利院。
地址在临南的市区,无论是护工配备还是教师资源,都是在市里排得上号的。
周淮屿坐在纪洛宸的车上。
听着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讲一些局里发生的小闹剧,甚至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糗事,试图让周淮屿分散掉注意力。
周淮屿知道纪洛宸想让他心情好一点,但他心里依旧梗得慌,仿佛是自己亲手把张淼淼推入另一个囚笼一般。
他的目光扫过放在腿上的速写本,突然觉得这个本子就像是他们的福利院。
最开始来到福利院的孩子,每个人都是一张白纸,有人带着褶皱,有人带着缺口。
抚平的褶皱会留下纹路,修补好的缺口也会留有痕迹,但至少都是完整的。
懵懂的孩子在纸上留下了色彩,留下了森林、草地、蓝天白云和所有的欢声笑语。
然后,天马行空的幻想被硬生生撕裂、被毫不留情地揉搓。
他们的纸上多出了新的裂缝,他们用心填补上去的色彩变得黯淡无光。
那些反反复复遭到摧残的纸张,或许有一天还可以被折成纸鹤、折成星星,在经年之后以另外一种形式变成耀眼的光,可是内里的那些伤痕累累,却永远无法再消除了。
困在福利院的孩子得到了解救,可是,困在禁闭室的夜莺呢。
周淮屿叹了口气,“逃离安徒生的夜莺,还是没能飞回森林里。”
“不是的,”纪洛宸将车停到路边,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周淮屿,“至少她已经逃离了。”
两个人回到调查局的时候,周淮屿立马就要跑,还是纪洛宸在其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跑,我都听到了,张淼淼嘴里的那个黑衣人不就是黑狐吗?你们都觉得我一遇见黑狐的事情就会变的毫无理智,可我现在并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