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不对吧,你的笔录上记载的分明是衣服拉链里绞进了校牌的挂绳。”
“小文。”关宁突然开口,她声音疲惫得像一道叹息,“把真相说出来吧,思礼都告诉我了。”“妈?!”叶小文几乎快掩饰不住震惊的哭腔,屋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出她的惶恐失措。
“你连童童都生了,我们不会拆散你和飞扬的。十五年了,也该还小臻一个清白了。”关宁轻轻抚摸着童童的脸庞,“童童就在这里,你总不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继续撒谎吧?”
话题的走向超出了纪洛宸的预料,对面的两个女人显然在说着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周淮屿对着纪洛宸微微摇头,示意先不要打断。
童童忽然趴到了叶小文腿上,努力伸长了小胖手去够自己妈妈的脸颊,“妈妈,妈妈不哭。”
叶小文再也忍不住,搂紧了儿子无声流泪,似是要哭尽数年的悔恨与不安。
“那个人,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她的讲述开始得毫无征兆,但却无比流畅,就像这些话已经在她心中反复盘桓过数遍一样。
“他的力气很大,我完全无法反抗。我的嘴巴被捂住。然后一路被拖到了小树林里。”叶小文的声音变得尖利,她紧紧搂着儿子,捂住他的耳朵,干涩道:“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扑过来亲我,扯我的衣服,嘴巴里有股说不上来的臭味,脸上的胡茬扎得我很痛。”
噩梦般的夜晚被再度回忆起,叶小文的眼神里写满恐惧,“我听见皮带落地的声音,还有那个男人的低吼。我哭喊着拼尽了全力去抓他的脸,想要推开他!”她忽的停下了,又哭又笑地接道:“就在这时候,有一道光打过来,有人问:‘什么人在那里?’他一下子就放开了我。”
“我想跑走,但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远远的,我看见那道光在靠近,那个男人骂了句什么就走了,我昏了过去。”
她边说,周淮屿的笔边动,他问:“光亮起的瞬间。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眼神,那个男人最后看了我一眼。”纪洛宸起身,示意关宁抱好童童和自己走,把空间留给周淮屿专心画像。两人来到阳台,小心关好过道门。这儿被打理成了一个小花园,各色花卉盛放。吊兰垂落,童童开心地拿起小水壶给花浇水。
“纪探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宁手扶栏杆。脸上看不出悲喜,“案子发生后,小文受了很大的打击,飞扬放心不下她,成天去守着。我们两家的家长这才知道,他们已经悄悄恋爱了三年。”?
“当时他俩都是高三,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小文又把飞扬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们不可能在这种当口硬是把他拉走。再加上小文指认小臻就是嫌犯,飞扬心里内疚,更不愿意分手。”
“那你之前说,周思礼和你都知道了,你们知道什么了?”纪洛宸问。
关宁木然道:“我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臻会是嫌犯,为此,他找叶小文谈了一次话,回来后告诉我:她知道那个人大概率不是小臻,体型特征全对不上,但校牌确实在她口袋里,小臻也失踪得蹊跷。更重要的是……”
她深深吸气,“更重要的是,她说如果不能和飞扬在一起,她也活不下去了。”
“你等一下。”纪洛宸皱眉问道,“叶小文想和周飞扬在一起,这跟她指认李臻有什么联系?”
关宁疲惫道:“飞扬跟我说了,谈恋爱的事情他本来没想瞒着我们的,原本他就要跟叶小文分手了。便想着没必要说。但他实在没想到小臻会干出猥亵这种事,是他没管好弟弟,也是他对不起小文,他得负责到底。”
“…也就是说,周飞扬出于愧疚选择继续和叶小文在一起,而叶小文需要你们为她圆谎。认下李臻就是猥亵犯的事实。”纪洛宸总结道。
“我们不敢赌。万一他们分开,叶小文真的想不开为了飞扬自杀,那我儿子的名声也跟着毁了。他还有大好前途,不能停步在这里啊!”
风静静吹动她的白发,关宁不过六十不到,竟然已经满头银丝。
“那李臻呢?他的人生停步在了十七岁!”纪洛宸冷声问。“你和周思礼明知李臻不是犯人,但为了周飞扬。依然选择缄默不言。让李臻沦为了人们口中的猥亵犯。”
关宁沉默不语。
“你们的谎言,不止毁了李臻,也让周飞扬丢掉了选择的权利。这就是你们为人父母的爱吗?”阳台上,只有童童还在开心地侍弄花草。看到他笨拙的动作快把花骨朵碰掉,关宁下意识拦住了他。
“这些都是小臻送的。每年母亲节。他都会送我一盆花。”关宁终于哽咽道。她蹲下身,给童童的水壶里加水。水龙头哗哗作响。她的眼泪无声混入其中。
挂断电话,纪洛宸再一次看向手中的纸,这是周淮屿根据叶小文的描述完成的凶手画像。
“怎么会是他?”纪洛宸语带惊讶。
“我也没有想到。”副驾驶上,周淮屿轻声回应道。
他有看自己亲于画出的人脸,那赫然是学校警卫张勇。
“还好人没走远,苏泱已经带队把张勇抓回局里了,老裴正在审。”放下画像,纪洛宸专心开车。
周淮屿道:“仔细一想,也不奇怪。有警卫巡逻,窥视女厕的变态为什么迟迟没被抓住?除非有人监守自盗。”
纪洛宸颔首,“具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李臻怎么死的,还是要等撬开张勇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