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眼神,纪洛宸道:“关于当年的案件,我有一些问题要问叶女士。”他拿出一份装订好的册子,“这是十五年前的口供记录,上面写着,你因留校补习晚归,路过小树林时被人从后方捂住了口鼻,对方随后对你实施了不轨行为。中途,你听见保安的声音,那个人便慌不择路地跑了,而你也因惊惧过度短暂昏迷,醒来后直接回了家。在和父母商议后,你们选择了报警处理,但要求警方保密你的身份。目前为止,我所说和你的记忆有出入吗?”
叶小文摇了摇头,她现在看上去像张立不住的纸片,虚弱得随时要被吹倒。
“好,那我继续。”纪洛宸又拿出了一张照片。并将它推至叶小文眼前,“这是现场留下的物证——李臻的校牌。根据你的描述,你惊魂未定地回到家中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拉链上绞进了这个东西。也是因此,你的父母认为猥亵你的人有极大可能是李臻,才决定报案。”
“警方和当夜执勤的学校保安核实过,他在巡逻时确实听见了西边树林有异动,随后看见一个人影跑过,可惜他没能追上。你们的证言。加上这块校牌,李臻自此被确定为校园猥亵案的第一嫌疑人。”纪洛宸总结道。
他眼神如鹰隼,牢牢锁住叶小文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沉声问:“我想再和你确认一遍,你真的看清楚了那晚猥亵你的人就是李臻吗?”
叶小文深深埋头,她实在颤抖得厉害,连她身边的周飞扬都感觉到了。
他搂住了妻子的肩膀,帮她回复道:“纪探长,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妻子心里的阴影。李臻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也无法接受他对我妻子做出那些事…但我相信小文,还请您多少体谅下我们的心情。”
走出楼道,苏泱掰着肩胛骨伸了个懒腰,把执法记录仪放进包中,“老大,回去我就把录像拷出来,让老裴他们也看看,我总觉着这家人怪怪的。”?
纪洛宸笑了,“有长进啊你小子。说说看,哪里怪?”
苏泱努力回忆道:“别人我说不上,但叶小文最奇怪。在小花园遇到时,她就不敢给我们带路回家;听到李臻的死讯,她也没表现得十分解气。与其说她是受害者,还不如说她——”
“像个因说谎而心虚的骗子。”周淮屿接上了后半句。
“对!就是这个感觉!”苏泱一敲掌心,“其实周飞扬也不太对劲,他爸对李臻那么好,可他才是他爸亲儿子啊,难道不会心里不平衡吗?”
纪洛宸与周淮屿相视而笑,“所以你是觉得他们俩在演戏?”
“对。”苏泱老实点头。
周淮屿轻笑着摇头,“错了,他们一家四个,都在演戏。”
“啊?!”苏泱傻了,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那那那,老大我们赶紧回队里再看一遍录像吧?”“你自己回。”
“老大你去哪儿啊?”
纪洛宸背对他挥挥手,“家里揭不开锅了,去周淮屿家蹭住一宿。”
“啊——”苏泱的嘴惊讶的明显能塞下一颗鸡蛋,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家老大背着他跟周淮屿已经亲近刀可以蹭饭蹭房子住了。
法制频道的主持人正在解说临南一中操场藏尸案,依谈局的意思,当然是尽量不要报道,避免为侦破工作增加不必要的难度。
奈何当天是校庆,来的社会各界人士过于庞杂繁多,当场就有人把消息捅到了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既然如此,与其任由无良小报搬弄是非,还不如由官方媒体进行报道。周淮屿划着手机,网路上关于这起案件的讨论度很高。
白骨是在学校被发现的,不知是谁先起头,扯出了临南一中过往曾发生过的其他案件,李臻也被拉到了人们眼前。
桌上的做好的饭菜无人问津已经冷了下来,反倒是纪洛宸亲手煲的汤倒是被尽数喝完。
两个人面对面互望又开始讨论起了案子。
“叶小文的慌乱过于明显,连苏泱都有看出来了,不多说。”纪洛宸举起两根手指,“其次,周飞扬,他在听见李臻的死讯后太失魂落魄。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很信任叶小文,那么面对一个很可能曾经猥亵过自己老婆的人——哪怕李臻是他兄弟,这样的表现也够怪的。”
“嗯,答对一半了。”周淮屿予以肯定,示意他接着说。
“接下来是周思礼。”纪洛宸伸出第三根指头。“他是个信任儿子品行的好父亲,可这位好父亲怎么就能坦然接受自己儿媳对李臻的指认呢?要知道,正是叶小文的关键证词把李臻送上了嫌疑犯的位置。”
“最后,关宁。”说到她时,纪洛宸停顿了片刻,“她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从她的肢体表现来看,我认为她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中,这不符合他们一家展现出的和睦氛围。”
“还有一点,”周淮屿补充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进门时关宁打碎了一个茶杯?我去帮她捡,她给了我一个眼神。”
指尖在地毯上无声描绘着,周淮屿低声道:“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个求救的眼神,就像溺水者终于看到了一条救命的绳索。”
纪洛宸深深皱眉,两个不同的观察角度,导向了同一个结果。他思索道:“总不会是周思礼家暴她吧?我看这位周校长也不是那种极端分子,俩人感情挺好……还是说周飞扬有问题?她碍于血缘不肯也不愿说?”
“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一切都未可知。”周淮屿叹道,“等明天姜乐悠把当年案件相关的其他证人带来,我们仔细审一审。多了解些情况后,再去周思礼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