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的女人拼尽全力想要自救,还是死在了十二月的天寒地冻里。生命的最后除了毫无用处的逃命,连半句话都没有留下。在没有光亮、冷冰冰的家里,一个灵魂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
纪洛宸看着周淮屿欲言又止。他知道周淮屿在侧写方面有着比他们更胜一筹的能力,与之相对的是周淮屿在侧写时的共情。
这一点在周淮屿为他翻案的时候他深有体会,周淮屿会被代入到现场的情绪里,走过他们经历的每一处痛苦和绝望,然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周淮屿?”纪洛宸试图把他呼唤回来,“周淮屿!”
“柳国庆,”周淮屿脸色不太好,喃喃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苏泱一脸不可置信:“不会吧?他都哭成那样了。”
“如果悲伤不是装的,那就是确有其事,”周淮屿摇头,“是什么事能让一个赌博成瘾的人悲伤成这样?”
“输牌?丢人?”苏泱问。
“程度不够,”纪洛宸皱了皱眉,“除非他输的是一个大单,一个足够让他一无所有的大单。”
周淮屿叹了口气:“他输的是人。”
“那和丢人有什么区别?”苏泱更疑惑了。
纪洛宸差点给他一个爆栗:“别老打岔,周淮屿的意思是柳国庆把谢淑芬当成商品和什么人在做交易,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没毛病吧,拿自己老婆和人家做交易?”苏泱忍不住道。
“长年混迹在赌场的人,会形成一种欺诈型人格,这种人格与谎言癖不同,他会为自己营造出一个完美形象,再从这个形象入手,通过能被旁人认可的说辞来达成目的。”周淮屿拿起最开始柳国庆在候审室的笔录缓缓地说。
姜乐悠恍然大悟:“他好像一直在说还没带谢淑芬过上好日子?”
“是的,他说的带,是通过赌博来改变现状,而不是通过脚踏实,”周淮屿看着笔录上记录下来的话,“营造出一种夫妻恩爱的姿态进行自我感动,说明这个人爱的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自己。”
“没有一个赌徒会在背负巨债的情况下,还要给自已塑造一个深情人设,他们只会想着怎么筹钱,”周淮屿把笔录往后翻了两页,指着柳国庆反复提及‘根哥’的地方,“他营造这个人设是为了筹钱,他把妻子带进地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用谢淑芬换钱。”周淮屿说完这句话,把笔录放回桌上。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震惊,尽管纪洛宸在此之前就和周淮屿有了这方面推断,当周淮屿有条不紊地说出来时,他依旧觉得心里堵得慌:“柳国庆在哪?”
苏泱回过神来:“还在拘留所睡着呢,呼噜打得很响……”
“叫他起来,直接押去审讯室。”
柳国庆被押进审讯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明白,才过了几天时间,怎么就从众人安慰的对象变成了阶下囚,他只是在拘留所里睡了个觉,醒来就变天了。
但他还是抹了抹脸上的油光,颤抖地问:“小伙子,根哥抓到了吗,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害死了阿芬?”
“李木艮已经交代了。”纪洛宸双手交错放在桌上,看着柳国庆的动作就像在观看一场表演。
“真的吗?那太好了……太好了……”柳国庆的泪水说来就来,“我都说了,他不是个好人…”纪洛宸表示赞同:“他交代了发放高利贷、教唆未成年人犯罪和暴力催收。”
“什么……你们是不是漏了,是不是还漏了?”柳国庆神色低落嘴里嘟嘟囔囔,“怎么会呢,他肯定还有没交代清楚的,要不你们再审一审,你们再审一审他!”
“还需要审他什么?”周淮屿问。
“问问他阿芬的事啊!”柳国庆急了,“我的阿芬!他还害死了我的阿芬!就是他暴力催债把阿芬逼死了!就是他做的!”
“柳国庆,”纪洛宸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觉得你的谎言,真的能蒙骗过所有人吗?”
“我没有骗人……我真的很爱阿芬。”柳国庆的眼泪汩汩地往外涌,如果不是已经拿到了证据,他们几乎要以为是不是冤枉了这个中年男人,“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这么说!”
“你真的爱谢淑芬吗?”周淮屿面无表情地问他,“爱到要杀死她。”
“什么?我没有……我没有……”柳国庆拼命摇头,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2021年12月17日白天你人在哪里?”纪洛宸问。“我在棋牌……”柳国庆哽咽了一下。又改口。“我在家里,我在家里陪着阿芬……那天白天她还好好的,她还笑着和我说想吃炒饭,没想到那是我最后给她做的一碗炒饭……”
“用过酱油?”
柳国庆点点头。
“那真巧,我们痕检没有在酱油瓶上提取到你的有效指纹。”纪洛宸把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
柳国庆一惊,急忙更换措辞:“没用到!没用到!我用的是干菜……阿芬喜欢吃干菜,阿芬最喜欢吃那我做的干菜炒饭了…”
周淮屿盯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17号一整个白天你都待在家里吗?”
“我……还出去买了白酒,就放在橱柜里,我灌在可乐瓶里了,你们可以去查。”柳国庆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白酒瓶里的呢?”周淮屿抛出下一个问题。“是根哥换的!一定是他!是根哥换的!”柳国庆突然提高了声音嚷嚷。
纪洛宸的眼皮跳了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柳国庆,我们好像并没有告诉你白酒瓶里装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