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峋赶紧别过目光,保全自己所剩无几的道德底线。
隔壁病床上是一个正盘着腿折纸星星的小女孩。
“妈妈,我都生病了,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小女孩脸哭得红红的,“我好怕打针,要爸爸抱。”
“乖小妞,爸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陪床的女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颊,“你忘记爸爸跟你说的话了吗?”
“要认真吃饭,吃药,打针,睡觉,还有,折够一百颗星星,爸爸就会回来。”小女孩止住哭声,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鹤然拿着汤匙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再回过身来时,眼底隐藏了灰色的情绪。
“阿然,你怎么了?”池峋看出了此时此刻的李鹤然骨血里不轻易揭开的脆弱。
“没怎么……”李鹤然一副轻拿轻放的口吻,脸上也是笑,“就是想起来我五岁时也折过一百颗星星,但是后来……被人踩碎了。”
“好可惜啊……”池峋唏嘘,“阿然,你那时一定很伤心吧。”
“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还记着这件小事,挺可笑的。”
“不会呀!”池峋斩钉截铁地回复道,“一个小孩子辛苦积攒的心意被毁掉,怎么会可笑呢?换作是我,当时肯定就跟踩星星的人干起来了!”
“那如果,踩星星的……是你爱的人呢?”
“那我觉得,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去爱。”池峋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说得……好像也对!”李鹤然淡然一笑,心底某个地方忽的通透了。
回到酒店后,池峋与李鹤然被一楼的“陈年片羽”主题摄影展吸引。
葫芦娃觉得看展没意思,便先回房间。
通向展厅的长廊灯光很昏暗,周围的景象一片模糊,池峋却偏偏把李鹤然的背影看得格外清晰分明。眼前这个带着轻灵笑语掂着步子的少年映着前方出口透进来的强光,像一枚月亮,闯进他封闭的窗口。
池峋忘记这是他第几次对着这个少年动心,因为千遍万遍,所以不可点数。
展厅的入口是一个小拱门,整个展厅呈现螺旋圆形布局。池峋和李鹤然被两旁的摄影展板带着往圆心处走。
大概是他们去得太迟,展厅里没有其他人。展览的摄影作品都是契合主题的老照片,甚至有灰白色的,在柔和的镁光灯下构筑出温暖安静的氛围。
“哇……”李鹤然在一幅人物摄影作品前驻足。
摄影作品的背景是纯黑色,人物的着装也是黑色的,一张鲜明的人脸在暗色中突出。
“这个皮肤质感的细节拍得也太细腻了吧!”李鹤然赞叹道,“怎么拍出这个效果的?”
“在这个色彩环境下,对比色部分……”池峋指了指人脸,“会过曝。降低曝光补偿,大概能达到这种效果。”
“哇……弟弟,去体育馆之前你连照相机都没碰过,这才过去多久,这些摄影专业知识就信手拈来了!”
“我也是书上瞎看的。”池峋被夸得脸一阵笑一阵红的,“你上次不是提到kilian??schnberr吗?因为他的故事我对摄影有点好奇,就找了相关的书看。”
“弟弟,你有摄影天赋,而且学习能力强。可以考虑往摄影领域发展,将来也办一个展,我第一个捧场!”
“我……行吗?”池峋觉得李鹤然描述的这一切都离他太遥远,不太会像他能过上的人生。
他从小跟着母亲在各个屋檐下辗转,看够了亲戚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