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走一刻钟,叫一哨,就会停下来休息,不是为了给人休息,主要是要将马驮子卸下来,让骡马休息一下,否则骡马一直负重奔波,再强壮的骡马也经不起这样的劳累。就这么走走停停,每天只能赶七八十里路。
太阳下山的时候,马队到了怒江边上的渡江驿。这是一家专门为马帮过渡设的马店,离渡口约有一里远的路程。因为马队过江需要几天时间,所以前头的人马过江,后面的就在马店里歇着。
石归庭是最后到达马店的,符鸣正在跟赶马人询问骡马的状况,一抬头,就看见石归庭坐在骡子身上,他皱了皱眉头。石归庭心里一惊,赶忙从骡背上滑下来,因为左手无法使力,右手没抓稳马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劳成正在给骡马系缰绳,见他摔着了,就想跑过来扶,这时符鸣已经伸出了右手,抓住石归庭右臂,用力一拉,石归庭就站起来了。
“小心点,石大夫,别又摔着了。”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石归庭满脸窘迫,这个符锅头,虽然长得黑,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可是为啥总觉得他的眼神犀利,让人觉得有压力呢,难道是我欠了他钱的缘故?
“多谢符锅头!”
“不客气,石大夫可感觉身上好些了?”符鸣问。
“已经好多了,多谢符锅头关心。”石归庭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符鸣点点头:“那就好,明天开始过江,我安排你最后一批过,你好生休养两天。别溜到半途手痛,抓不稳吊索,掉进怒江里,你就是有九条命我也救不回来。”
石归庭:“……”你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恐吓我啊?
符鸣说完就走了,石归庭石化在当场。
劳成过来:“石大夫,怎么了?”
石归庭连忙挤出一张笑脸:“没什么,符锅头来询问我的伤势,顺便告诉我一些过溜索的注意事项。”
劳成哦了一声:“说起来你的左臂还没有好,过江的时候也挺麻烦的。不过你放心吧,比起那些初次上溜索的骡马来,你总是要好过去得多,我们会安排好的。”
石归庭再次石化:拿我跟骡子比!
这天晚上下数的时候,伙夫终于准备了石归庭的份。他看着那块油汪汪的带皮肥肉,既感动又纠结,感动的是,他们真的没有把我当外人,纠结的是昨天好歹还是五花肉,今天居然是全肥的!
因为今天赶的路比较远,到马店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大家都急着吃饭,所以这肉也没有炖得很烂。这年头虽然并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猪肉的,可是这样白花花的肥肉,石归庭真还是从来没有吃过。
劳成端着粗瓷大碗,蹲在马厩旁吃得哧溜哧溜响,那块肥肉在他眼中仿佛是美味珍馐,吃得十分香甜。就连旁边的守夜狗大黑,也满足得呜呜叫。他们今天都赶了远路,用腿丈量出了几十里山路,体力消耗严重,所以这块有些硬的肥肉完全不在话下,再来一块都能吃了。
但石归庭不一样,他是也赶了一天的路,但是是坐在骡子身上的,出力的是骡子。而且他又是个病人,本来就忌油荤,这会儿对着四指宽的大肥肉,实在是难以下咽。
石归庭就着酱菜吃了几口饭,然后走到劳成身边蹲下,将碗放在膝盖上:“阿成,我还病着,正忌口呢,这块给你吃吧。”
劳成受宠若惊地看着他:“石大夫,这怎么要得,我怎么能吃你的份啊?”
石归庭笑着说:“没事,我就是这两天不能吃,以后等我好了就可以吃了,所以还是烦请你帮我吃了吧。”说着就夹着自己的肉往劳成碗里去,劳成还想推辞,结果一不小心,肉掉在地上,大黑跑过来,一口就将肉叼走了。
劳成一脸可惜:“唉!便宜了这小家伙。”
石归庭呵呵呵笑得尴尬。
蹲在门口吃饭的符鸣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个石大夫,虽然被我们云南的日头晒黑了脸膛,但到底还是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定然是家底殷实,吃惯了山珍海味,瞧不起我们这样的生活。好,不吃就不吃,饿死你活该,到时候可别叫饿!他这么想着,狠狠地扒了一口饭,用力咀嚼着。
这时白膺端着碗过来了:“符哥,说起来石大夫还是个病人,跟我们一起吃这糙米饭,是不是太粗糙了些?”
符鸣这才想起来,对啊,石归庭还是个病号呢,他们的骡马病了的时候,也要□□料呢。他想了一下:“你去叫马店的老板娘给做点精料给石大夫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