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出了城,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沈扶下了马车,段明煜也走了下来。
“多谢沈先生护送。”段明煜轻声道。“冬天日头短,一会儿天就黑了,沈先生还是尽早回去吧。”
沈扶微微颔,说道:“向辅公务在身,无暇亲自来相送,所以让我来送送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段明煜低敛着眉,说:“无妨。沈先生能来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一旁的段明烛翻了个大白眼,下了马,向路边的一棵树走去,他的一名近卫上前帮他牵马,又将水囊递给他。
沈扶又问道:“方才我与殿下交代过的,殿下可都记住了?”
段明煜点了点头:“都记住了。”
沈扶仍是不放心,继续叮嘱道:“殿下乃天潢贵胄,到了那边,便是身份最尊贵的人。潭州一带,向来富庶,多有世家豪绅。对于他们,殿下既不能走得过近,也不能丝毫不予理会,要学会恩威并施,让他们对殿下怀有敬畏之心。”
段明煜一听,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笼络人心的手段,忍不住担忧起来:“可是,若他们不听我的怎么办?”
沈扶:“殿下也要跟那边的知府和巡抚打打交道。毕竟都是朝廷命官,定然会多照顾殿下的。”
“可是……”段明煜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些地方官和豪绅们早有交情,岂会为了我……”
段明烛双臂环抱胸前,倚靠在树上,吊儿郎当的模样。虽然离得远,却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扶轻轻一叹,伸手摸了摸段明煜的头顶,以作安慰。看到这一幕,不远处倚在树干上的那个人顿时面露愤然,树皮都快被他抠下来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殿下早晚要学会独当一面。”沈扶说道。“殿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亲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弟弟,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殿下要用自己的手段,让他们知晓何为尊卑。”
段明煜咬了咬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潭州一带,物产富饶,向来是我大晟的赋税重地。你皇兄将你分封至此地,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你做他的眼线,看住那些地方官和豪绅。若是敢有任何贪污腐败之举,你可马上给陛下上疏。”
不远处的段明烛立马嗤之以鼻,轻哼一声。
“嗯,我记下了。”段明煜神色却十分认真。
交代完一切,沈扶不得不把一颗担忧的心放心来。就像是他自己说的,段明煜早晚都要独当一面,在皇城里,有他和段明烛护着,可是到了封地,天高皇帝远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好了。”沈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了看路边树干上那个站没站样的人,又转回头来,说道,“去跟你皇兄拜别罢。”
段明煜点了点头,又低头理了理衣裳,走到段明烛身前,双膝跪地,两手掌心向下交叠,俯身磕下头去,额头触上指尖,行的是君臣大礼。
“微臣段明煜,拜别陛下。”
段明烛睨他一眼,神色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嫌弃:“你是连一句皇兄都不会叫吗?”
段明烛很久就现了,自从即位之后,段明煜一口一个陛下,从不曾叫过他皇兄。
段明煜最是害怕他疾言厉色的模样,赶忙改口:“臣弟段明煜,拜别皇兄。愿吾皇珍重,晟朝国运昌隆。”
段明烛又翻个白眼,抱臂倚着树,偏不让他起身。一想到方才沈扶摸他脑袋,心里仍是窝火。
过了一会儿,他余光瞧着沈扶正在往这边走,方才幽幽道:“起来吧。”
段明煜默默站起身来。
段明烛鄙夷地看着他:“若当真被欺负了,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拿这些小事来烦朕。”
段明煜低了低头:“……是。”
“还有,让你去潭州,只是因为那边物产富饶,不至于饿着你。朕没指望你能帮朕做些什么。”
“臣弟记下了……”
“行了,赶紧上路。再拖拖拉拉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了。”段明烛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