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孑心神大受感动,深深望了程非一眼,默默摇头,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是上策,自己已经满身污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彻底洗清了,他偏还要顶着万千骂名的风险,为自己出头。殊不知,那些酸腐文臣一向看不惯自己,连带将与自己走的近的人也被他们嫌恶起来,程非便已经首当其冲,他们正愁找不到任何能将程非一同拉下水的借口,偏程非不管不顾地自己撞了上来。
祁杨默了默,并未多加置评,心头却道:这程非是个实诚性子,对叶无孑倒是忠心耿耿,只是来的晚了些。他能想到的,全让肖放提前给做了。肖放为了保住叶无孑的命,已经将整个锦衣卫压给了朕。朕还多余要他那条命做什么?
“朕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程非还想要说什么,硬是被祁杨一眼冷睨给瞪了回去,只好悻悻站起身立到一旁。
回到正题,“叶爱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叶无孑心神疲累,无力叹了口气:“皇上,微臣只有一句话,杀人泄愤之事,微臣没有做过,问多少遍,微臣也是这个回答。”
“好吧。朕也不逼你了。如此,朕就削你佥事一职,贬为庶民,金牌收回……”
“皇上请等等!”
殿外一人高声喝止,匆匆踏风而来,叶无孑定睛一看,竟是应该远在惠远的李明玦居然出现在这儿,来到大殿之上,侧立叶无孑身边,恭敬跪地行礼,
拱手道:“皇上,微臣来迟,有事要向皇上禀报!”
祁杨抬手虚扶,“李同知,你不是在惠远的吗?”
“是。微臣的确是在惠远,但是这几日在惠远查探金氏灭门一案,也稍有发现,便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向皇上禀报。”
“哦?”祁杨勾起一个十分浅淡的笑意,“说来听听。”
“回皇上。微臣在惠远查到一个铁匠铺,据铁匠铺老板所说,不久前有个年轻纤痩的女子去他那里打造了一把剑。那把剑就是仿造叶佥事的逐影所造!铁匠铺老板当时只觉得那女子给图纸奇怪,不像寻常长剑的样式,所以想要自己研究一下,便将图纸重新誊抄了一份。微臣还将叶佥事的画像拿给老板去指认,老板信誓旦旦地说那女子并非叶佥事。微臣还将老板誊抄的图纸和他已经画押的证词一并带了来,还请皇上过目。”
司礼太监将图纸和证词一并呈了上去,祁杨先是将图纸与叶无孑的逐影剑对照一番,又认真看了两遍铁匠铺老板的证词,又吩咐司礼太监将图纸和证词送下去给百官传看。
末了,祁杨声色浅浅:“众爱卿以为如何?”
百官一片肃然,无人回话。
祁杨淡眼一瞥,“右相,你以为如何?”
右相突然被点名,心下一惊,很快反应过来,斟酌再三,恭敬道:“如此看来,的确是有人刻意暗害叶大人,可终究……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件事说清楚啊
~”
李明玦可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性子,脱口便道:“那依右相大人之意,如何才能算清楚呢?今日金殿朝堂之审,审的是叶无孑有罪与否,并非追缉真凶。只要能证明叶佥事有罪或者无罪就够了。右相大人既然如此关心此案,迫切想要揪出凶手,不如就此将此案移交给右相大人侦办如何?我们锦衣卫毕竟都是一些年轻后辈,经验见识不足,哪里能比得上右相大人见微知著,洞若观火?”
“如此,我们锦衣卫用了这几日的时间,也才查出这些眉目,右相大人睿智非常,不如就以半月为期如何?先将叶佥事在牢中关她半月,半月之后,待右相大人揪出凶手,也算真正还叶佥事清白了。咱们右相大人,也扬名立万了。”
一番阴阳怪气的怒怼将右相彻底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的,以往总听说,叶无孑在锦衣使司并不招人待见,与指挥使和同知都走的势同水火,如今叶无孑出了事,竟一个两个抢着护她,还当真是自己失算了。
右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反复深呼吸几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开,面皮皱皱巴巴挤成一团,赔笑道:“李同知说笑了,本相不过就事论事罢了。既然叶佥事是清白无罪的,自然本相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李明玦根本不给他面子,愣是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的右相更是一口气悬在胸口怎么
也上不来。
事情本来算是告一段落,又有人出列道:“皇上,纵然这两件案子都不是叶佥事所为,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叶佥事还是有嫌疑在身的。并且,叶佥事在惠远查办官银一案失利,可是有目共睹,之前在叶佥事亲自押送下又丢了一批官银,这也不是小事!综上叶佥事的渎职之罪也是非同小可!还望皇上秉公处置!”
祁杨隐隐感觉脑阔疼,掐了掐鬓角,慢条斯理道:“叶爱卿有何话要辩解?”
叶无孑垂首道:“微臣无言可辩。微臣愿接受任何惩处。”
祁杨本来低垂的眼帘淡淡撩起,话音一转:“江知府,你有何话可说?”
被祁杨突然点名的江远迎,抬起头一脸茫然,完全不在状况的反应,膝盖一弯,跪地叩首准没错,惶恐不安道:“皇上,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还望皇上明示!”
祁杨突然端正身姿,面色冷肃,语气也跟着威严起来:“不知所犯何罪?你在惠远做知府也有十几年了吧?惠远的一切,大大小小之事,你都可以说了如指掌,而就是这样熟悉的情况下,还是让一些宵小之辈在你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盗走官银,你却毫无察觉,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若说渎职之罪,无人比你更甚了吧。叶无孑是朕钦命佥事,纵然再有本事,也不过到了惠远二十几日而已,如何与你这做了十几年知府的人相比?叶无孑也的
确押送官银失利不假,朕问你,在你的管辖之内,连续丢了两次官银,朕又该如何罚你呢?”
江远迎听出祁杨话中的不善,立马再次伏地叩首,不断说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是微臣无能!还望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祁杨锐利的眸子将在场文武百官扫视一顿,字字铿锵,威严无比:“既然要治罪,那么有罪的都该治,否则,朕这大晟江山要如何治理?岂不是要天下百姓笑我大晟处事不公,视律法如无物了吗?”
百官跪地齐呼:“皇上圣明!”